第745章 石见银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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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双眼睛,无论是杀红了眼的螭吻营士卒,还是杀气腾腾的皮室军精锐,此刻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场地中央那两个身影上。
刀枪依旧举起,杀气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雨声哗啦,和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山谷中的喊杀声诡异地低落下去,战场陷入一种极度紧绷又茫然的死寂。
“住手!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杨炯反应极快,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肋下伤口的剧痛,猛地转身,张开双臂,对着身后犹自惊疑不定的螭吻营将士厉声咆哮,“是自己人!不要冲动!”
另一侧,萧瑟瑟的动作更快。
她“唰”地一声将长刀插回腰间刀鞘,动作干净利落。猛地摘下那半副精铁面甲,狠狠摔在泥水里,露出一张宜喜宜嗔、此刻却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俏脸,正是耶律南仙身边那个明眸皓齿的安抚司大总管。
“停!都停手!把刀收起来!”萧瑟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张开双臂,拦在自己部下面前,目光却死死锁在杨炯身上,仿佛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在雨幕中,“是自己人!误会!天大的误会!”
大雨依旧滂沱。
山谷中,两拨刚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人马,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螭吻营的士兵握着滴血的刀,茫然地看着他们浴血搏杀、伤痕累累的侯爷。皮室军的勇士则面面相觑,看着他们那位素来泼辣果决、此刻却激动得眼圈微红的总管,满是惊疑。
地上是横七竖八的矿工尸体、倾覆的矿车、散落泥泞的银锭,还有方才短暂接战中倒下的双方士卒,血水混着雨水,汇成一道道暗红的小溪。
萧瑟瑟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几步就冲到杨炯面前,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和喜悦:“主子!真是您呀!您……您怎么在这儿?还……还弄成了这样?”
她上下打量着杨炯浑身狰狞的伤口和湿透血污的衣甲,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杨炯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尤其目光扫过她身后那三千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皮室军精锐,再看向那条被张峻截断、白花花散落泥泞的运银长龙,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隐隐的肉痛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声音平稳,指着那些矿工和银车:
“瑟瑟,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会在此?还带着皮室军?这些矿工昼夜不停往船上运的银子,是给大辽送去的?”
萧瑟瑟用力点头,雨水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滴落,脸上带着一丝完成重任的骄傲:“是公主安排的差事!让我领三千皮室精锐,远渡重洋至此!
公主已经跟这银矿的主人,倭国前田氏谈妥当了。辽军驻扎在此,护他石见银矿周全,助他平定倭国南方那些不服的豪族。
作为酬谢,前田氏将这银矿三年的开采权尽数让予大辽!这采出的银子,自然是要装船运回析津府!”
这般说着,萧瑟瑟指了指海岸方向隐约可见的船影,“船都是前田家帮着备好的大船,只等装满了就启航。”
杨炯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自己领着螭吻营,在倭国境内九死一生,血战连场,心心念念的最大目标,这富可敌国的石见银矿,竟然早就被耶律南仙那女人不声不响地插了一脚,真是有够荒谬的。
杨炯心下郁闷,盯着萧瑟瑟那张犹带兴奋的俏脸,又看看泥水里那些诱人的银锭,再看看自己身后一个个浑身是伤、眼巴巴望着他、渴望银矿犒军的螭吻营兄弟,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真挚”的笑容,那笑容甚至牵动了他肋下的伤口,疼得他嘴角微微抽搐,却依旧努力保持着“深情”的弧度。
杨炯向前一步,大手极其自然地拍了拍萧瑟瑟的肩膀,语气更是“情真意切”,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激动”:
“瑟瑟!我的好瑟瑟!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血雨腥风,刀头舔血,多少次命悬一线,支撑我杀出来的,除了这帮生死兄弟,就是想着……想着还能有再见故人之日啊!今日能在此地见到你,真是老天开眼呀!”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萧瑟瑟的肩膀,萧瑟瑟就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一跳。她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护在身前,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像极了一只嗅到了危险气息的小狐狸。
“打住!主子!”萧瑟瑟的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您省省吧!以前在北地,您哪次见了我不是板着脸训斥‘没规矩’、‘离远点’?躲我跟躲瘟神似的,如今在这倭国荒山野岭、大雨瓢泼、满地死人的地方,您突然说这话?还笑得……笑得这么瘆人?”
她皱了皱挺翘的鼻子,毫不客气地戳穿,“您这弯子绕得比倭国的山路还陡!老实说吧,是不是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眼热,又瞧着我带来的这三千精锐皮室军心痒,想空口白牙哄我给您白干活?想白嫖这银矿?门儿都没有!”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脆,如同连珠炮,噎得杨炯那“深情”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去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
周围离得近的螭吻营士卒,如牛皋、李飞等人,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通红,肩膀直抖。
杨炯老脸一热,心中暗骂这丫头才多久不见,不仅功夫见长,这心眼也跟明镜似的。
但他杨炯是何等人物?脸皮之厚,心思之活,岂是小小挫折能打倒的?
他立刻收回了手,非但不恼,反而将胸膛一挺,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被“深深误解”、“痛心疾首”的悲愤表情,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瑟瑟!你……你这话太伤人了!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杨炯痛心疾首地指着自己满身的伤痕,又指了指身后同样浴血的螭吻营将士,“你看看!看看我们!血都快流干了!我们螭吻营三千虎贲,如今只剩这一千五百伤疲之众!我们浴血拼杀,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这点阿堵物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壮,“不!我们是为了荡平倭寇,雪我国耻!是为了给死难的袍泽兄弟讨还血债!是为了让这东海之滨,再无人敢犯我天朝!此心此志,天日可表!”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配合着浑身浴血的惨烈形象和身后一片沉默却肃杀的伤兵,竟真透出几分悲壮的感染力。连萧瑟瑟身后的几个皮室军百夫长,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杨炯话锋猛地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萧瑟瑟,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坦诚”和巨大的“诱惑”:“瑟瑟,你想想!眼前这点蝇头小银算什么?
前田氏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仰仗地利、守着一座银矿的倭国土豪罢了!倭国真正的膏腴之地在何处?在平安京!在摄津!在那天皇和藤原氏盘踞的大城,那里才是财富的海洋,才是功业的顶峰!”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煽动力,手指指向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
“如今倭国疲弊,正是天赐良机。我螭吻营虽疲,锐气尚存!若得你和这三千百战皮室精锐相助,你我合兵一处,四千五百虎贲,乘此大胜之威,直扑平安京,何愁倭国不破?”
杨炯猛地一挥手,仿佛已经将那倭国都城踩在脚下,语气斩钉截铁:“只要灭了倭国,这石见银矿算得了什么?还用看他前田氏的脸色?还用拘泥那区区三年的开采权?
笑话!到那时,这矿就是你的!你想采多少年就采多少年!想挖多深就挖多深!让那前田氏滚回老家吃土去!
瑟瑟,这可是开疆拓土、名垂青史的大功业!更是泼天的富贵!比起替那前田氏守矿、当个运银的护卫头子,孰轻孰重?何去何从?”
杨炯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在哗哗的雨声中清晰地传入萧瑟瑟和每一个皮室军将士的耳中。
灭国之功,自由开采的银矿,名垂青史,每一个字眼都重重敲在心头。
萧瑟瑟听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先是瞪得溜圆,随即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雨珠,轻轻颤动。
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杨炯那张写满“真诚”和“宏伟蓝图”的脸,似乎在分辨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画饼。
多年安抚司历练,让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顺从的小丫头,杨炯描绘的前景确实令人心动,尤其是那句“这矿就是你的,想采多少年就采多少年”,简直挠到了她的痒处。
但杨炯这张嘴,她太了解了,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飞的。
萧瑟瑟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嗅着什么味道。
忽然,她抬起手,用袖子夸张地掩住口鼻,故意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嫌弃的:
“嗝——!”
这声音在寂静的雨声中格外突兀。
随后,萧瑟瑟放下手,对着杨炯翻了个大大的、极其生动的白眼,红润的嘴唇撇了撇,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戏谑和娇憨:
“行啦,我的好主子!您快别画了!奴的肚子小,实在是吃不下了!您这饼画得太大太圆,一个接一个,再画下去,奴怕是要撑死在您这‘宏图大业’里了!”
她嘴上说着嫌弃,但那双弯起的笑眼里,却分明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还有一丝对眼前这男人惯有的、无可奈何的亲近。
杨炯一看她这神情,心中那块大石“咚”地落了地。
成了!这丫头,终究还是那个心向着他的瑟瑟!
杨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与豪情,猛地仰天大笑,笑声穿云裂石,豪迈恣意,仿佛要将连日的郁结和伤痛尽数吐出。
“哈哈哈哈!好!瑟瑟深明大义!皮室军的兄弟们都是好汉子!”笑声戛然而止,杨炯猛地转身,手中那柄残破的长刀高高举起,直指西方海岸。
“兄弟们!”杨炯吼声如雷,炸响在每一个士卒的耳边,“倭寇主力已丧!其国都空虚,就是敞开了大门的宝库。覆灭倭国,就在今朝!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随我登船!直取平安京!”
“吼——!!!”
惊天动地的狂吼猛然爆发,螭吻营一千五百残兵,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岩浆,所有的疲惫伤痛瞬间被狂热的战意和贪婪所取代。
三千皮室军精锐,亦被这灭国擒王的滔天气势和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彻底点燃,眼中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嗜血的狂热。
“杀!杀!杀!”
“覆灭倭国!抢钱!抢粮!抢娘们儿!”
……
四千五百名彪悍战士的齐声咆哮,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恐怖声浪,轰然炸开。
声浪之巨,竟压过了漫天风雨,震得山谷嗡嗡作响。连那些倾覆在泥水中、散落的银锭,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杨炯一马当先,领兵疾趋海岸。四千五百锐士,踏泥涉水,奔入石见港,登船向北,覆国之气浓若实质,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