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103 重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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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一丛更为强烈的不可置信中,赵寅礼听到自己木讷问。

祝又又梗着脖子,仍是忿忿瞪着他。

她刚说得够多了,此刻累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只悄然抬起双手落在小腹上,手指一收,抓紧衣襟。

这细微的动作落入赵寅礼眼中,如一股热浪,烘得他满脸涨红。

喉结上下滚动,他努力吞咽着口水,想确认、想道歉、想感激、想问天问地……千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难以说出一句。

直到此刻,赵寅礼才想起摘到那厚重的拳击手套。

他想抓住眼前人,生怕她被失望带走。

可手指却止不住颤抖。

嘴唇也跟着哆嗦。

那双曾在枪林弹雨中都一眨不眨的眼睛,那曾追得上子弹轨迹的视力,此刻除了生出一滴泪,竟毫无用处。

泪滴绞着汗水,顺着他粗糙的脸颊滚落。

重重跌进祝又又心里。

她自己可以哭,却见不得在她心中,从来都如山一样高大英武的男人、会如此脆弱无助。

她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抓住他钢铁般的臂膀,正欲摇晃斥责,整个人就被赵寅礼用力拥入怀中。

熟悉的宽厚胸膛紧贴着她,传递着炽热又悲戚的温度。

他们紧紧相贴,无声诉说,可命运却似是在二人之间横亘着一条奔涌的河,几欲将他们湮没。

头顶上方,狂风拍打着穹顶玻璃,发出哐哐声响,仿佛恶灵的催促,提醒他们,这相聚时光已然所剩无几。

短短数十秒,周遭空气似是全然被这压抑而又浓烈的情感所凝固。

忽地,赵寅礼感受到一丝微妙的浮动。

一下,又是一下,一下下,两下下,两个小家伙似是在妈妈肚子里打架。

一股暖流自心底炸开,迅速蔓延至他身体每一处。

赵寅礼呼吸陡然一滞,尚未平复的心绪,又在霎那间被滚烫的热意填满。

他悄悄错后,头低得几乎埋进胸腔,双手小心翼翼地覆上祝又又的肚子,像是在触碰这世间最珍贵、最易碎的珍宝。

哽咽着轻吐:

“对不起祝双,遇见你这束光之前,我从没想过要当英雄。

与其让你照进黑暗,我宁愿自己转身重回黑暗……”

“所以比起我们的幸福生活,你的人生到底是黑是白才是最重要的是吗?!”

两人面临的危机已然到了这种地步,祝又又实在没耐心听他在自设的悲壮中徘徊。

她猛地打断,抬起双手扣着他脸侧,逼迫他直视自己,干脆直问:

“赵寅礼,我现在就问你,你能不能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去做任何事。

哪怕违背你曾在红旗下宣誓的大义。”

赵寅礼眉头紧锁,再次解释:“祝双,没有什么大义,我只是……”

“你只是怕、怕你在并非执行任务的情况下,手上若是沾了人命,就不配在阳光下挺直腰板、不配再做华国军人,怕不能让我和孩子们享有军属身份,怕即便退役,也对不起这十几年的戎旅生涯?是不是?”

“我……”赵寅礼张了张嘴,再难辩解。

祝又又深吸一口气,乘胜追击:“可我说过我不在乎!赵寅礼,还是那句话,你在作出决定、将我随意丢在阳光下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英雄,不在乎你头上有没有顶着荣耀。

哪怕这件事做完,你再没资格回华国,无论你到世界哪个角落,我都会去找你。

我知道,你走的时候不知道我有了宝宝,是希望一旦你有何不测,我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生活已经被你搅乱,我未来的所有计划里都不能没有你!

即使我没怀孕,也要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

无论你是黑是白,都要与你同生共死,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懂还是不懂?”

见他脸上仍是挂着痛苦与纠结,祝又又手上力道减轻,轻轻摩挲着他比数月前粗糙的皮肤,声音放柔:

“赵寅礼,别再犹豫了,现在摆在你眼前的,一边是我们触手可及的未来,一边是秩序空守。

何重何轻,这很难选吗?

还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更重要吗?

还是说你宁愿伟大地死,也不愿守护我们娘儿仨平凡一生……”

“我没有!我不是!”赵寅礼被戳中心窝子,他慌忙俯身,重新将爱妻拥入怀中,语气终于透露出决心:“对不起祝双,是我错了。我不该独自决断,我懂我懂,我懂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对不起,我曾以为我再也给不了你了,对不起,别对我失望,我……我走之前不敢见你,就是怕一旦见了你,就连死都不敢死……”

“好好,别说了,别再说了,不会死,你的兄弟保证过,会速战速决,你们都不会死。”

祝又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语气便也一软再软。

她连连抚着他的背,又柔声说了些别再乌鸦嘴,从现在起、凡事必须往好了想,既已选择与谷寅礼同阵营,你们是亲兄弟,务必互相信任之类的嘱咐话语。

最后强调:“我知道,你的成长环境决定你很难完全信任他人,可就像你愿意把后背交给陆四一样,经过这次短别重逢,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战友,是夫妻,亦是真正的战友。

事儿过了就过了,至于你对我没能建立起足够的信任这点,我不怪你。

我现在只一个要求,就是这招险棋既然非下不可,那就务必保住你这条已经当了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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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礼貌客气地‘请’嫂嫂到此地走一遭后,谷寅礼又做了件贴心事。

他将哥嫂二人加上他们的大黑狗一起、送到厂区内一处布置得很像家的处所安顿下来,表示让他们安稳小聚一两日。

其实这房子本就是为赵寅礼准备的,供他在训练之余可以适当放松、享受备战生活。

无奈老哥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一头扎进基地就没歇息过,吃住都是在那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祝又又是第二天下午离开的。

早晚都要分别,她怕待久了更难割舍。

那一天一夜,他们明知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摄像头之下,两人很默契地,都没再提有关离别和未来的任何字眼。

只如平日里短别小聚一般,一起做饭吃饭、饭后在房子里随意走动,摆弄摆弄装饰物,最后窝在一起,放着电影扯东扯西。

聊天的时候,主要是祝又又在说,毕竟她这个春天过得很充实,能分享的话题很多。

她给赵寅礼讲述在东北过年时发生的趣事,讲自己坐绿皮车去漠河、看着火车从常温升级成冻库的经历,给他描述丹顶鹤迁徙的壮观场景,还给他看了她在医院拍下的四维彩超影像。

沙发暖光里,祝又又指着其中一个小家伙的特征,弯着眼睛说:“你看这里,医生说这壮实的小粗腿儿,一看就是个踢足球的料,但另一个因为角度问题没露出来,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

赵寅礼看着画面里一直不老实的两个小家伙,光是不甚清晰的轮廓,就让他再次红了眼眶。

他深吸口气,压下怅惘,温和笑道:“也可能是姐姐,姐姐的话,还能管着点儿弟弟,省得他调皮闯祸~”

祝又又表示反对:“凭什么都是一样大,却要姐姐受累管弟弟?各顾各的不就得了~”

赵寅礼收紧手臂,如以往般顺嘴应和:“好,都听你的,咱们这个家,从前往后,永远都由你当家,孩子也都跟你姓儿……”

第二天下午,祝又又在登机前只给赵寅礼留下个很匆忙的拥抱。

以及一句‘诅咒’:“赵寅礼,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让你儿子管别人叫爹!”

她说的是‘不回来’,而非‘回不来’。

最后的威胁也轻如羽毛,只因她心底坚信,前半句假设绝不可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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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画面,只希望快速闪过。

祝又又靠在窗边,眼泪随着机舱门缓缓关合而簌簌落下。

待飞机冲向云霄,她才敢展开手中字条。

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丙寅,在军营里习得的硬笔书法——

【鹤舞晴空归影长,天涯重逢诉离殇。

时光偷换情不改,再聚首时梦也芳。】

‘啪嗒~’

一大颗泪珠落在‘殇’字上,成功将整首诗唯一一个略显伤感的字眼,烫到作废。

仿佛是一种预言,预示着他们的故事虽有波折,却注定不会以悲伤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