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春桃灼灼(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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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司恋看来,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有两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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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蜜糖,一面砒霜。

孩子无力选择,成年人就是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下意识抚了抚肚子,不由得感悟,父母给予孩子的第一个世界,将影响其一生。

不正确的家庭教育,就是在给孩子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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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俩回到家才知,那爷儿俩去聚氧文体园视察去了。

司恋洗完澡出来,瞥见窦逍不知何时回来,正躲在阳台抽烟,猜想他是又有烦心事了。

她没打扰,敷上面膜躺在按摩椅里,安静得像只懒懒的大企鹅。

窦逍从阳台溜回屋子都没注意到她,进浴室洗澡见有雾气,还以为她是洗完澡下楼吃东西去了。

结果他洗白白围着浴巾出来,就见司恋穿着条大白睡裙躺在那,只露着鼻子眼睛,本能被吓得呆住。

司恋斜眼瞅他,“干嘛?偷偷干坏事怕被我发现?瞅你吓那样吧,跟六年前在古玩街头回见我时差不多,说都不会话了,大傻子似的。”

甜蜜往事历历在目。

窦逍回过神,心情一下子松快。

大白猴似的一跃上床,抬起他那雪白的瘦脚丫子拍了拍司恋敷着面膜的脸:“还不是怪你长得太好看,完全超乎我想象~”

司恋“诶呀”一声伸手打他,却没够着,“烦人!又破戒!罚你今晚不准你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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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窦逍故意蜷在地毯上装委屈。

熄灯后还发出呜呜哭声。

司恋窝在被子里闷笑,“你怎么那么多戏啊窦老板,你偷着抽烟还有理了?难不成还要我哄你?”

“没有,我是真心愧疚,”窦逍抽抽搭搭说,“我污染了咱家的空气,我对不起你和宝宝……呜呜、”

见司恋仍是不肯邀请他上床,他又学抱抱那样,扒着床沿眼巴巴瞅她。

司恋玩儿够了,假装烦躁地一掀被子,“诶呀上来吧,臭不要脸的。”

“嘻嘻。”窦逍一个鲤鱼打挺,麻溜钻进被。

他从背后环住司恋,在她颈间落下一串轻吻,“我家小老板娘真好,善解人意第一名~”

话落又猪一样拱了拱,“丸辣,又噔噔的了,咋整~”

“你一天老噔噔的,小心未老先登!”

“不能够,我老了你小叔子也不能老,宝刀不老!”

俩人又闹了会儿,空气突然安静。

司恋扣住窦逍手背,善解人意问,“窦老板,你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儿啊,要不要跟我说说?”

所谓恩爱,不过是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

伴侣之间最珍贵的从不是完美无缺,而是毫无保留的分享欲。

黑暗中,窦逍把脸埋进她发丝深吸了口气,腹腔立时灌满幸福感,冲淡那些怅然。

良久,他闷闷开口:“我爸今天跟我说的,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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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逍十几岁时就瞎琢磨过,觉得父母之间有故事。

此前他跟司恋也聊起过,当时司恋还脑洞大开瞎说八道,编撰窦逍不是他爸亲生的剧本。

然而事实上,他爸确实差点拥有一个非亲生的儿子。

八十年代中期,肖虹在南方做平面模特,遇到了一位赏识她的女老板。

在那个内地尚显保守的年月,南方影视行业已悄然兴起。

女老板对她很好,给她的待遇优厚,还鼓励肖虹去深造,答应将来投资给她拍电影。

肖虹便在她服装公司做起了模特。

加入女老板的团队后,肖虹跟公司里的行政经理也挺合得来。

而这个经理,就是女老板的远房堂妹——王绍玫(金珊妈)。

1986年夏,噩梦降临。

肖虹陪女老板和王绍玫赴澳门应酬港商时,因拒绝进一步‘服务’,而被港资中间商锁进游艇舱底。

期间惨遭此人多次侵犯。

没日没夜不知被囚禁了几天,恰逢缉私队巡查,仓皇逃窜的恶人们便将她丢进伶仃洋漆黑的海水中。

命运在此刻转折。

窦震东那会儿正和金珊他爸金仲来合伙做稀有金属生意,为牟暴利常借渔船走私。

那夜,窦震东一行人恰在渔船交货,忽闻海中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窦震东不顾金仲来阻拦,执意调转船头。

有惊无险救下抱着浮木、几乎奄奄一息的肖虹。

那时候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伶仃湾的夜总是飘着柴油味,钞票在这里比人命流通得快。

可是人命浮沉,同样见怪不怪。

金仲来见窦老弟救了个女人上船,直拍大腿说是惹了大麻烦。

尤在见到那女子即便面无血色,却仍是藏不住的人间绝色,他更是低吼着叫窦老弟赶快把人扔回海里。

窦震东却死死护住昏迷的肖虹,寸步不让——

“我妈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怕惹事就给我条麻绳,把我俩绑一块儿,我背着她游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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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的结局显而易见,肖虹给窦震东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大儿子,更是放弃了进珠影厂的机会,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可两人86年就走到一块儿了,窦逍却是89年才出生,是因为女方的卵子不够待见男方么?

不,是因为一个残酷的现实——

那时两人刚在一起半个月,肖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但她无法确定那个孩子是谁的。

即便眼前的东北爷们儿红着眼睛承诺:“不管是不是我的,我都会视如己出。我们可以一起养大这个孩子,以后再生我们自己的。”

肖虹还是决绝地除掉了那个后患。

在对确定肯定是亲生的好大儿讲述这些往事时,窦震东是这样形容妻子的:

“你妈当时冷静的可怕,让我一度怀疑,她平日里那柔柔弱弱的劲儿是装出来的。

当初听说她无父无母身世不详我没动摇,听说她被欺负过我没动摇,甚至知道她肚子里可能有野种我也没动摇。

但在看她面无表情走进手术室那一刻,你老爸我真有点儿怂了。”

父子俩之间代沟本来就深,窦逍又了解他爸一点就着的性子,似懂非懂,小心翼翼问:“怎么呢?您是觉得我妈心太狠?”

文体园老杨树下,窦震东掸了掸烟灰,并没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年代久远,他也有点忘了二十多岁的自己到底是咋想的。

那句不在乎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恐怕傻子才会说。

“行了,那些都不重要。”窦震东抽完最后一口、扔了烟头踩灭,从回忆中抽离:

“重点是,那个欺负过你妈的禽兽又冒头了。

他九十年代因为强奸进去过,减刑放出来以后就去东南亚混了。

这几年一直在搞网络诈骗,据说相当牛逼。

天道有轮回,目前有传言称上头要办他,早晚的事儿。”

顿了顿,窦震东又咬牙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查王家旧事才发现,当年那事儿就是王绍玫和她姐鼓捣出来的。

你妈安全以后,王绍玫假装仗义地说要帮她报警。

还说缉私队队长是她堂姐夫,她们为了找你妈都急疯了。

所以你妈这些年一直念着这姐俩的恩情。

唉,事儿都过去大半辈子了,那王绍玫也算遭报应了,我是真不忍心告诉你妈真相。

可又怕那畜牲落网后,把它做过的丑事都翻出来。

到时候你妈要是从新闻里看见那禽兽的消息,啧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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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往事如穿过杨树林的夜风,在时空中发出沙沙响声,像是岁月无可奈何的叹息。

窦逍努力调整情绪,断断续续分几次、才把他妈当年的遭遇讲完。

司恋也早已转过身跟他面对面。

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坚定:

“放心吧,妈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强。她心里那道坎儿如果一直没过去、根本活不到今天。而且我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

察觉到窦逍身体渐渐放松,司恋才说回案情:

“那大坏蛋叫杜天照是吗?

我好像在夏警官那了解过一些,那个引诱人自杀的天照会就是他组织的。

我之前就想,光是诱导人自杀有什么意义呢?只害命不谋财?

原来终极目的是搞诈骗啊。

对了,那个利用手表和外套陷害过我的裴禽兽你还记得吗?他也去境外搞诈骗了。

还给文工团的同事发微信忽悠他们过去、说能赚大钱呐!”

说到这,司恋冷笑一声:

“哼,这些个败类迟早都会遭报应。

现在国家不是出手了嘛,等我再收集收集资料,我来给妈打预防针。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都是给我爸当半个儿了。

我指定能给妈当好护心坎的棉坎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