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絮语潮声（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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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年仲春，燕城最后一座方舱医院的钢板被起重机吊离地基那日，街边的杨树还裹着灰褐色的皮，但风里，已带了点软乎乎的暖意。

翡翠苑家中，窦逍正盘腿坐在闺女的小乐园爬行垫上，边陪玩边整理。

手机‘嗡~’的震了震。

他捞起来瞧见「预答辩」的红色标记才意识到：自己这MBA课程竟已晃到了尾声。

好家伙，这流氓脱罪证书拿的可真值，拢共没坐教室听几回课。

就连导师最后一次线上指导时都打趣说：“你们这届的论文，怕是要成为国内首个、融合疫情防控管理实践的特殊样本库喽~”

时间尚早，锁屏一撇。

窦逍抖了抖手里的酒精湿巾、继续悠哉擦拭玩具。

余光忽悠一闪，就见近来总是扒着围栏晃的小豆丝儿，竟空着手、一脸懵地立在地垫正中！

“老板娘！快看你闺女能自个儿站起来啦！”

窦逍忙收腿改跪，跟戏台上的武大郎似的往前挪蹭两步，手都不知放哪儿好。

豆丝儿似乎是被自己突然长高的海拔震惊到了，小短腿劈成个钝角、一动不敢动。

直到看见爸爸张开双臂，才兴高采烈地划拉着肉肉的小胳膊，像只小企鹅般朝他扑：

“爸爸爸爸爸爸……”

“嘿呦！”窦逍见女儿还没站稳、就能咋呼着走了，迎接这一团奶香入怀的一霎，眼睛都快笑没了。

“快来嘢老板娘，你闺女不光会站、还会跑啦！你再不来就要大跳啦！”

司恋正对着社保局表格核对-聚氧员工的失业险补缴明细，头也不抬地轻嗔，“嘿呀十个多月的宝宝会走几步很正常好嘛~

你可别让她走起来没完昂，小心影响腿部发育~”

窦逍此刻的心情，就跟亲眼看见女儿会飞了一样激动，根本按捺不住，连忙抓过手机开录，“你妈不看，豆丝儿再给爸爸走一个好不好？……来看镜头，再走五步咱就不走了昂……诶呦嗬、哈哈，不疼不疼昂……”

补录失败。

小肉团子果真如司恋所说、腿还不够硬实，再抬脚还没等落地，就圆规一样画了半圈儿，摔了个肉乎乎的大平趴。

没等闺女咧嘴，窦逍就也紧跟着咚的一声摔倒在地，笑嘻嘻鼓励，“没事儿宝贝！你看爸爸也会摔，咱在哪摔倒在哪爬起来就得！站起来还是一条好汉！哈哈！”

“咯咯咯、”豆丝儿被爸爸夸张的动作逗得嘎嘎乐，小屁股一拱一拧就坐起身。

可再想原地起立却没能成功。

窦逍见状，忙拎起闺女扛上脖颈，假装开飞机似的满屋转，“唷呼~！待会儿爸爸要从监控把刚才那段儿导出来！庆祝我们斯卿会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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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豆丝儿玩儿累了睡着了。

窦逍在旁装睡片刻，劲头子仍没过去，索性起来玩儿手机。

他从北斗客户端把那段监控视频倒腾到手机相册，掐头去尾发到天团家属群显摆：

“我闺女会走啦~各位哥哥姐姐们都是几个月会走的？诸位当爹的都还记得吗？”

没人搭理他。

他又挨个圈儿了一遍。

徐郅恒第一个给他面子，字里行间飘着酸气：【走不走的另说，你闺女真是越长越像你了，一看就是你上辈子积了大德】

司贯行没说什么，也发来一段视频。

画面中是个粉扑扑的小小肉团子，正趴在软垫上、脑袋使劲往上拱，像只好奇的小海豹。

那双大眼睛滴溜圆，活脱儿跟小T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毫无疑问，这是三哥三嫂家刚满仨月的小如意，豆丝儿的小表妹。

窦逍连忙捧场：“哟！如意都这么棒啦，等姐姐醒了、小姑父带她找你玩儿去昂~”

消息刚飞出，群里又进来俩视频，是隋遇和初一晒出的、各自闺女刚会走时的美好时刻。

群里顿时成了女儿奴晒娃现场，几个只拥有儿子的爹纷纷潜水。

这个群显摆够了，窦逍意犹未尽，又转战到家人群挨个通知长辈们——

“奶奶姑姑、爸、妈，快看！豆丝儿会走啦！”

“爸、妈，快看你们的小外孙儿，今儿突然就会走啦！”

这架势，简直比豆丝儿刚出生那会儿还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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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鼓捣着，手机突然进来一通400打头的电话，窦逍顺手就给接了。

“窦先生您好，这里是好课在线，系统检测到您的账号密码过于简单，需立即更改并加密，否则课程记录将……”

窦逍起初还当真，听两句就觉出不对劲。

他立即打断，“欸欸哥们儿，骗子吧你是？甭编啦，哼，你们倒是与时俱进，这还盯上大学生了，丧不丧良心啊？”

对面似乎是个新手，被他这么一怼，竟磕磕绊绊道起歉来，“对不、不好意思窦先生、您误会了，请您仔细听，您的网课账号关联了支付宝，要是不改密码就……”

“啧嘶、”窦逍听出对方隐隐透出的东北口音，语气转为恨铁不成钢，“哥们儿东北哪的啊？我听着你岁数也不大，怎么干上这营生了？你想没想过，真要害哪个大学生被骗光学费跳楼了，那不是缺大德吗！”

一不小心管了闲事，窦逍还想-要不干脆再问问对面——‘你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需不需要我替你报警’之类。

可转念一想，这种诈骗中心后台都有录音，瞎说话怕是要连累对方挨揍。

于是话锋一转，“算了，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密码用不着改我马上毕业了，你想想你的父母，以后好自为之吧、”

窦逍说完刚要挂断，就听对方带着哭腔道，“谢谢你啊窦先生，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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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吃完饭，窦逍正撅着腚给闺女做山楂苹果卷，就听司恋在客厅里、貌似也接了通诈骗电话。

她果断挂断，拍着胸口跑来说，“气死我啦，说我考研辅导班那个软件系统故障，让我点链接操作退款还是什么玩意儿的！我的妈呀，我当初考研报正版课就已经损失惨重了！这帮骗子，干嘛还盯着我不放？！”

窦逍正握着硅胶铲把果酱泥往烤盘上抹匀，闻言嗤笑：

“正版课？卖车换的那套呗？那还用说，骗子都知道你人傻钱多~”

“诶呀！”司恋气鼓鼓拧他腰。

窦逍笑着躲，忽又想起下午那通电话，“我今儿也接到一个类似的，那小子还有点东北口音，哼，好好的儿子不当，跑那儿当犊子去了。”

司恋脑洞发散，“东北口音？有没有可能是刘慧他弟？那小子去年年底出去打工就再没回过家，微信倒是能联系上，回话却是云里雾里，慧儿怀疑他是被骗缅北去了~”

窦逍微诧，“唷、是嘛，那还真没准儿，早知道录个音了，能发给刘慧对比下。那刘慧她妈没再闹腾她？”

铺果泥可是细致活儿，见窦逍撅久了要直腰缓缓，司恋也洗了手帮忙，“没有，可能因为她妈前阵子阳了、跟前没人伺候，要不是刘慧突然心慌打电话联系不上、给村儿里一阿姨转红包拜托人家去照看照看，她妈真就差点死家里，后来活过来了一下子就想开了，据说现在连剩饭都不吃，终于啥都不想管了，特惜命！”

“那敢情好，没有那些个麻烦事儿，刘慧和宝军儿今年一准儿能顺利办事儿，到时候咱俩红包还是，我给宝军儿随一万，你给刘慧一万零一~”

“好哇！”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果酱泥刷好，两人一起往烤箱里搁。

窦逍设置好时间，说烤好了晾凉就像果丹皮那种，“纯天然无添加，适合小朋友吃，回头给你哥也分点儿，先试试，不好吃再改良~”

司恋从侧面搂住他，仰起头弯眼笑，“说啥呐！咱家的爸爸牌儿零食咋可能不好吃~！就是不知道……够不够我这个300多个月的大朋友吃呢？”

窦逍扭过身，捧起她的脸垂头亲了一口，小眼吧嚓笑：“必须管够，等出锅儿了先可着你吃~！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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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的变化真是一天一个样。

窦逍在人大商学院系统里点击【毕业论文终稿提交】后没几天，豆丝儿就不光想站就站，还能说走就走了。

小家伙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像只偷了油的小胖耗子，一不留神就能从书房窜到客厅。

只是她那双小胖脚还不太会刹车，终点往往随心所欲，每次急停都要张开手臂晃悠两下，最后总是逃不过坐一屁墩儿。

不过歇够了就又立刻手脚并用爬起来，满脸写着：我是女子汉，不服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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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419，司恋为窦逍补上了欠了他一年的DIY生日蛋糕。

时间够用，她还捏了翻糖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