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断弦旧潮(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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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受影视剧潜移默化,还是被言情故事长期规训,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某种叙事手法——
当一段关系发生重大转折,就该顺势结出硕果。
尤其在女性身体经历伤痛后,作为‘受害者’,唯有被婚姻收编才算功德圆满。
而那个闯了祸的他若有丁点儿犹豫,便是权衡利弊的渣男。
彼时凯文会摆出急于给予的态度,在露露看来,就是顶着如上道德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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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年初,露露从出院到春节前那小一个月,凯文尽可能只在家开工,对她的吃喝洗涮都按月子标准精心伺候。
那截关于露露宫外孕诱因的疙瘩,就像块被潮水漫过的礁石,两人在家都默契绕行。
日子平平淡淡到了小年,露露复查HCG值降至正常范围,恢复得不错。
从医院出来,两人一起去聚氧领年礼,凑巧被凯文的同事们拉去聚餐。
席间碰杯声混着新年快乐的吆喝,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对回家过年的期盼。
散局时凯文脚步虚浮,下台阶差点摔了,坐进网约车便昏沉阖眼。
手却像有知觉似的,反扣住露露的手腕往怀里带,攥得比清醒时更紧。
回到家推开门,玄关感应灯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墙上。
他们情不自禁靠近,自然而然纠缠,一路从门口撞到浴室。
水花溅湿了毛衣,又滚落到床上。
露露咬着他的肩尝到咸涩。
凯文却在进ヘ前下意识触及她右下腹那抹细线。
他们明明热烈,却不知为何,那荡起的层层涟漪中,始终浮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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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温存过后,凯文问露露饿不饿。
露露捏了捏自己这一个月养出的小肚腩,噘着嘴正纠结。
就听凯文低笑一声起身,“我去煮面,多少吃点儿。”
许是酒还没醒透,他炝锅时忘了开油烟机。
三十平的开间内,葱蒜的焦香裹着油烟满室乱窜。
凯文酒后鼻子反应迟钝,听闻露露被呛得咳了两声,才赶紧开了油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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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的没法开窗,直到两人把面吃到碗底见了白,屋子里的油烟味才淡下去些。
“这会儿物流都停了吧?等过完年回来得添台空气净化器。”凯文喝光最后一口汤,随口提了句。
露露家在津海,高铁速达且班次密集。
既然话头落到过年上,她便顺势提醒,“好像回东北的票越到年根儿越难抢,你买了没呢?没买赶紧买。”
凯文收了碗筷正擦茶几,闻言头也没抬,“我今年不回家了,跟你去津海过年,正式见见爷爷奶奶,年后再叫我爸我妈过来一趟,咱商量商量先把证领了。”
露露听着他如此自然地自说自话,像是听了什么笑话:
“干嘛?聊过年呢,怎么突然扯到结婚了?签个手术同意书而已,没逼你非对我负责。”
凯文酒气还没散,油烟机的嗡鸣搅得人心烦,他捏着湿巾的手紧了紧,有点没好气,“说的什么屁话?婚事跟你手术有毛关系?咱之前不就说好了,怀了就结……”
“哈,怀是怀了,可怀的地儿不对啊,你之前是想对孩子负责,现在不就是想对我这少了零件的大人负责?”
“于露露!”凯文憋了许久的火噌地窜上头顶。
他音量刚拔高又猛地扥住,是理智在扯他后颈。
绷着下颌深吸口气,他语调放低:
“对不起露露,我不该瞎嚷嚷。
我知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你听我说,我不是突然想结婚,是这两年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
咱先把证领了,好让我爸妈帮衬着凑首付买套婚房。
在燕城站不住脚咱可以去你们家那儿买,到时候离你爷爷奶奶近些,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在津海上学。
总之咱先置办出个家来,往后……”
“我什么时候说要生孩子了?”
凯文说了挺多,听上去实实在在的。
却不知他规划里的‘孩子’就像根生锈的钉子,正沿着露露童年裂开的旧缝,精准凿进她的反骨里。
趁他怔愣,露露又淡淡追问:“你想结婚是为了让我生孩子?找我清算我欠你的那个孩子?”
“没有,孩子的事儿往后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要,我想结婚……就是想从这一刻起永远跟你在一起,仅此而已。”
纵使她的话有些不可理喻,可凯文还是极力克制。
他逼着自己说了些肉麻的誓言,从对面挪到沙发上紧挨着露露,抓住她的手紧盯她眼睛,絮絮叨叨数着近三年的日子,说他们感情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合拍,三十来岁的他们是时候有个家了,什么三金五金的叫她随便提云云。
总而言之,他说的在理,却选错了时机。
露露果真越听越不买账,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开口:“想永远在一块儿也不一定非要结婚啊。在我看来,结婚就是为了合法生孩子。既然不要孩子,现在这样跟结婚有什么分别?非死磕那张证有必要么?我觉得没必要~”
突然的口渴让凯文嗓子干呛。
月余前发现安全套破了那晚,他的那句‘有了就结’,换来的却是她偷着吃事后毓婷。
这个两人迟迟不敢摊到明面儿掰扯的疙瘩,此刻就犹如礁石下的岩浆,顶得他喉管火烧火燎。
他突然就不想再迂回了,于是哑声直问:“于露露,你到底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听他这么问,露露就知他们已经完了,即便她立刻改口说同意结婚,他们也回不去了。
她抽出手,没再正面对着他,“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婚姻的代价太大,弄个孩子出来责任更大,我虽然没结过没生过,可从我父母的活法儿就已知其一二,以我的本事,根本扛不起。”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或者说,以我们两个的本事,根本承担不了。”
两人明明还没结婚,可她语气笃定得像是在离婚证上盖戳。
“呵,”凯文听完笑了笑,眼神沉得像条死鱼,“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我没本事?”
“陈凯文!” 露露故作心平气和了整晚,倏忽间就被这句曲解戳破了伪装,声音里陡然带了急,“我如果嫌你没本事!压根儿就不会跟你开始!我是说我们两个都……”
话没说完就卡了壳,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话听在男人耳中分明就是——你的确没本事,但我没嫌过你。
空气骤然凝固。
没人动过那台油烟机,可它却越抽越来劲。
噪声中,凯文的脸一点点垮下去,他站起身打了个晃,颓败得像条被抽走全部氧气的鱼。
眯眼定了定神,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早没了三年前在阿那亚沙滩上的明媚。
此刻的她,针织衫沾着油烟味,眼里的星子蒙了灰。
是他蹉跎了她。
把那个远远看着就让人欢喜的姑娘,困在了这满室鸡毛蒜皮的出租屋里。
好好好。
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不如做个恶人吧。
“于露露,你知不知道签下手术同意书的那一刻,我恨不能拿命赔给你?”
凯文抬起胳膊,手指发颤地点了点窗户,逼着自己把话说狠:“可我就算从这儿跳下去,你身上遭的罪也赎不回来了。
我一直知道我的命不值钱,可直到今天我才彻底明白。
何止命啊,我这个人,在你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你说结婚没必要,我倒觉得,你最没必要就是明明想分手、却还要照顾我的面子!”
他声音猛地拔高,像在控诉,更像是在给自己捅刀子,“你说我们没本事扛起一个家,事实上就他妈是我陈凯文一个人没本事!没本事让你踏实!
换个人呢?换个燕城本地人,哪怕没我挣得多,只要他有房有车有户口,躺在那就能吃租子!或者条件更好的,像你们文工团那些姑娘攀上的生意人,哪怕他有家,也有本事再给你一个家,嗯?是不是?!”
一个攀字,像是给锈钉外套了层冰锥,瞬间凿碎两人三年情分。
关于世俗眼光的轻贱,露露舌尖明明压着千百句辩白,可她突然就累了……
不,她不是突然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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