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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天短,没怎么的就暗下来。屋子不通风不通气,窗玻璃边角结了冰。落日余晖成了最大的灯光,最亮的烛火。
没有扑克,小全家学了自制。白纸刷糨子粘贴在一起,粘几层,变厚的。“咱们帮他们做。”再糊一些大纸壳儿。糨子已用没有了,大人前个晚上干活,直到糨子用没了——剩了就干巴了,所以糊到糨子没了才睡的觉。打糨子,铁盒子烤手,几个人在铁锅里打糨子,煳了一圈,赶忙盛碗里。炉子填了煤,煤加了水,像泥,压火。“压灭了。”“压不灭的。”炉子里的煤不着不灭,像动物蛰伏。
“谁穿鞋上炕了?”没人吱声,“这鞋印儿,这小……”小月把小东的脚抬起来,“小东,擦喽。”
用大白纸糊纸壳,大家七手八脚蘸糨子,刷匀,把纸粘成了纸壳。潮湿呀,让它慢慢干,不放炕头,变黄喽。昨天的干了,可以用。压平了。开始剪纸壳,量尺寸剪条,然后照着模板剪,四框剪下来,成一模一样的牌。小月和小东小芳在小全两边,等着剪下的边角料。给我,给我,给我。小志说小月,别争别抢,给他们。小东小芳伸手接着,接着长的边料。小东玩边料,放自己脸上看,撕碎了,攒一堆,往起抛,“下雪啦——”
大人已经用胶皮做了红桃、黑桃、草花、方片有大有小的8个和2到10JQKA模子。小涛小海说:“这和印啪叽差不多。”小全小成说:“不一样,这是活字印刷。”模子都是单个的。孩子们觉得新鲜,印了一些,没太干呢,要先玩一会,不全也行。什么玩法都会,炕上围了一圈,打起扑克。有的没干,有两张牌粘一起了,抓到的人就解释不是偷的,不是故意的。老单说,有兴趣是高级动物的标志。一种游戏,是一种体系,把无用变为乐趣,发展了思维和情感。
小玉说:“别把碗放炕沿上。”晓宇就放在那,说一会还用。
一不注意,把碗碰地下,打了。“看看,”小玉瞪着晓宇。小志问:“咋办?”小正说:“该挨打了。”小涛说:“粘上,”小全咬了嘴唇,说:“净扯,粘不住,”有打家具的胶,到炉子上化开,粘上,一掰又开了。
“碗不是用泥做的吗?”“那泥和泥能一样吗?那不是咱们这的土。”“有土也没用。你连砖都做不了呢。”
晓宇不高兴,回家,取来一个碗,“一样吗?”小正说:“差不多。”小全说:“不行吧,你咋办,家里能让吗?”“没人儿。哥睡觉呢,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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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放学早些,小全、立本、晓宇要去街里。晓宇要小盈的大衣穿,小盈不干,“你想冻死我呀?”“你穿我的,”“你的不挺好吗?”“我的冷,”“我就不怕了?”“你回家,没多远。”“那你跟我到家再换。”晓宇着急,急头白脸拽扒了小盈的大衣。
天奇冷,天空的云有点儿不太多,一条一片的。
三个人顺着大街走了好多店,挨排儿走,也不看牌匾,见店就进。一路出出入入,是为了暖和暖和,有凳子,挤挤坐,小全招手比划,立本摆手不坐。各店都没有那样的碗。那碗是很早以前小全妈的“陪嫁”,一套的,盘子还剩下,没咋用。商店卖的碗都是粗瓷,或者有瑕疵,凸起斑点,或者瓢了不圆。
往回来,晓宇说不走大街,走里边,二道街,背风。
走一会,要找个地方暖和暖和,立本说到姨家,晓宇说上叔叔家。立本说:“你那边远。”小全说:“多冷啊。”晓宇不很坚持:“那好吧。”一起过来。
佟姨在厨房做饭,潮气芸芸朦朦,“今天别走了,在这吃饭。”立本说:“不吃,坐一会,暖和暖和走。”
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屋里炕上给孩子喂奶。小全进屋看墙上的画。
晓宇眼睛一过,正巧女人掀衣杵奶,晓宇脸红了,不管怎么做都不自在。老人说,脸红,是廉耻和欲望在较量。女人横着眼看晓宇的脸,似乎有尅下肉的感觉。反感,让陌生的人也能成为敌人。立本端杯水,从暖瓶刚倒完,看到两个人那样,说“来喝水。”
小媳妇抱孩子上厨房,和佟姨嘀咕,眼睛不时看屋里。
立本叫晓宇看鸟。晓宇看镜子里的自己呢,大衣不如不穿了,他的脸不尴不尬的一点不好看,多亏她家没什么人,——他看见小媳妇犀利的目光……晓宇离开镜子,背对着厨房看鸟。黄鸟在铁丝笼子里跃上横杆儿,左右挪动往外看,槽中有好食,无心吃。小媳妇用眼睛戳晓宇。
立本站里外屋门那。门潮湿,有的地方掉漆,起了皮,立本把手放到门框,扩大身体遮挡,说:“姨,你家小碗多吗?”
“你看吧,都在这。”佟姨打开碗架。立本看,“碗和我家都一样。”
“附近哪儿有卖碗的?”“有,往左有两家。”
“那我们去看看。”立本叫晓宇,又招手。
晓宇低了头往外走,小媳妇往煤槽子吐口水。
回来跟老单爷说这事,只说事,没说是谁。水已烧开,老人坐在炉子旁的椅子上,往暖壶吹着热气对准灌水,“别烫着你们,”笑说,“往后点儿坐。”他往几个杯子倒上水,说喝点热水,暖和暖和。人不是木头啊。大伙笑了。他吹着杯子,喝点水,说:有两种人,即使刁人也不怪罪,一是麻木不仁的,二是肆无忌惮的。你们都不是这类人。
人生,有各种关联,有利益的,有情感的,有害的,有善的,这将决定一个人的格局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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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叔回来,在单位不顺心,进家就骂单位领导,“啥也不是,就他妈胡嘞嘞……狗屁不是,占着那位置……”容婶说:“人家当领导,你总这么说人家……”
容叔喊:“怎么还不能说呀?啥也不行还不让说呀?”
容婶说:你们主任是不是有病了?他上医院去了。容叔说死了才好。容婶说,他死了,你能接替他呀?你要是不行,换人也轮不到你头上。容叔发火了,骂容婶。晓宇吓得半天不敢进屋。
吃饭,晓宇磨磨蹭蹭没精神。爸让趁热吃,别凉啦!妈说热呢,别急,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儿呀?晓宇说没有。吃完饭,晓宇检查了一会墙上镜框里照片,然后,把箱柜上摆的那几样东西归拢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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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早。立本他们几个人在忙换墙上学习栏内容,贴作文。小勤看上面没有他的,就去老师那,说立本换了学习栏,老师说知道,是我让贴的,小勤说:上十篇!老师说没让都上啊。老师的范文也没有。老师说让他们别换啦。小勤回去喊不换了……
立本回家,外屋有热乎气儿,米刚下锅,田婶在,手里拿着针线,立本妈和田婶说着话。立本和田婶打个招呼,进里屋拿个小板凳拿本书,“我来看锅。”锅开上来了,汹涌的大潮——后来看过(海边)大潮,由海岸向里一线波动,立本拿起勺子,从中间舀起沫子;接着,中间的滚动翻卷了,如同泉涌,沫子又从中间向四周蔓延,立本从边上一圈撇去沫子;然后盖上锅盖,把勺子搁锅沿儿垫着,防淤锅。田婶说立本会干活,进屋,做炕沿上,开始纳鞋底,李婶看她鞋底儿:“不大呀?”“脚大。老鬼个儿没多高,长了一双大脚。”她用锥子挠挠头,“就爱瞎出溜。那年,运动开始,有人来找他,他要一起去。我不让他去,他急了要打我。我把鞋藏了起来。”“多亏没去。”“是呗,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了。”
李婶做好一件棉背心,用布是从旧衣服拆剪的。叫立本穿上,大小合适,紧身。前天李叔说:天冷,孩子穿小空心棉袄,上学放学,灌风。先给小丽做的,后给立本做,差一天。催促,赶忙的。李婶说,“就怕冻着他儿子。”
严婶拿着针线来了。冬季,临时工没有什么活。“正好在家坐着干家里活。”
老司婆子也来了,哪块儿人多往哪来,哪发生点事都要在场,总有话说,没事儿就打哈哈。她说起小韩媳妇,你说糊涂不,孩子的裤子坏了,缝完针落里面,把孩子屁股扎得血拉拉的。李婶惊讶:“哎呦,哪个孩子呀?”“最小的,出去玩了半天,疼也不说,回来脱了裤子发现了针。你瞧瞧。”严婶愤愤说:“养这些孩子干什么,有什么用?”老司婆子抹搭眼,“你不多,不像我们,我们遭罪多了,生老二差点要了我的命。”严婶说:“我不也是嘛!”老司婆子说:“你咋的了?啊——小林呐!可不,你太不容易。”
小丽回来了,她说她看锅,保证鬻不了。立本上后院。有几个人在晃荡,立本躲在小凡家的门垛子那看,心想他们要砸谁家后窗吗?等了一会,原来是立民他们,他们手里没有砖头子。
他们在小林家那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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