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策马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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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夕佳一个人哭白襄都觉着头疼,更何况这四面八方一片哀声,想都没空想,赶忙劝道:“快别哭了,典礼完了我就跟你们去。”烟萝听他答应了,才抬起头来,端着酒敬了白襄一杯,说道:“多谢好侄儿,常听得别人说狼族一向侠义心肠,今日得以一见,也算是三生幸事了。”
白襄又说:“不必言谢,只是不知这拨妖怪领头的那个是什么来历?”烟萝答道:“我派人去打听了,他是个猞狸变的,使的一双斧头,统领各路一百来个妖怪,他身上功夫定是比我高了。”
白襄心里也没底,但也不表露出来,只对姑娘们说道:“先吃饭吧,别的路上再说。”烟萝听了也忙对姑娘们说道:“快吃吧,别耽搁白哥哥典礼。”说罢,众姑娘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白襄吃着饭,觉得一侧有人在看他,抬头顾盼,却见夕佳站在隔了两张桌子的地方。夕佳见他坐在一群妙龄女子中间,一双大眼睛瞪着白襄,咬牙切齿的。白襄见她气鼓鼓的,笑着挥手给她打招呼,夕佳看那儿坐不下了,跺了一下脚扭头就走,自己就近找个位置坐下吃了。
少顷,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白襄转头一看,原来是父王披着长袍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这狼族并不兴下跪磕头那一套,众人放下碗筷起身,齐齐躬身抱拳作揖,以示尊重。狼王清了清嗓子说道:“知道大家都想喝酒吃饭,我就话不多说啊,今日犬子白襄同神威将军之子银戈,共赴满年之礼,摆酒三杯,转刀将行。”
当下两个仆人端来六只酒杯,里面盛着狼族爱饮的清甜米酒,白襄与银戈相视一眼,走到前面,站到狼王面前,一人三杯敬了大家后饮了。白襄将宝刀在手中舞了一圈,放在转刀盘上,一拨刀柄,在那盘上转了会儿,众人皆伸长脖颈去望,停罢,刀锋直指东南方向。白襄拿起刀,抱拳朗声说道:“我自当向东南行。”
狼王点点头,银戈上前同做一番,刀锋指着东北,也朗声说道:“我自当向东北行。”如此,两人与各自好友亲人作别,便要上路了。
白襄又转头向狼王说道:“孩儿有一请求,夕佳妹妹想与我同行。”四下齐刷刷地安静下来,众人眼睛都纷纷看向夕佳,又看看狼王,只见夕佳双眼含着泪珠,期待地望向狼王,狼王想了一想,点点头,别的一句话都没说。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得到许可,夕佳高兴得小脸儿通红,紧紧拽住衣角,连忙跑上来向狼王答谢。
白襄和夕佳向狼王告了别,走出了大殿,烟萝她们也紧紧跟在后面,白襄对夕佳说道:“这是我表姑妈,我们先去帮她们处理外患,然后再往西南走。”夕佳尚自沉浸在愉悦中,便点点头没有异议。
一行人出了石山,几个狐族的仆人牵了马车过来,白襄对烟萝说道:“咱们赶时间就不乘马车了,有没有地图给我看看?”烟萝出行没带地图,说道:“我也不乘马车,咱们一起往南峰去,叫马跑快点一天就能到。”
回头吩咐那些姑娘说道:“你们坐马车回去吧,莲儿,雨薇你们和表哥哥骑马去。”被叫了名字的两个姑娘走了出来,白襄一看雨薇,十七八岁清秀模样,生得纤细高挑,腰间配着长剑,暗自想道:“这雨薇和烟萝姑妈一样,周身竟没有狐狸痕迹,也许得空练了功夫,打起来能帮得上忙。”
五人骑上马出了山门便一路往南方奔去,晚风习习,树影婆娑,风里夹杂着馨甜的花香,煞是醉人。跑了一夜一日,又至晚上,五人才终于赶到南峰脚下。
白襄问道:“他们住山那边吗?”烟萝说道:“正是,之前见他们从崖壁上走下来,随我来,这边有条小路。”众人下马,跟在烟萝身后往山上走去,又走了许久,才翻过山头向下望去,只见一个陷落的洼地,下面似乎有人影晃动,烟萝说道:“他们除了统领和副手,别的人都武功平平,我们想办法绕进去,直接杀掉他们的统领。”
白襄说道:“等我观察一下。”几人趴在山顶上,只露一双眼睛出来,白襄看了一会儿,发现西边没几个看守,便指着底下比划着说道:“咱们从西面下去,然后往前走,那个最大的屋子。雨薇轻声问道:“是前面点了两个篝火的那个屋子吗?”白襄答道:“是的,那住的可能是他们的统领,我直接进去把他擒住,逼他把两个姑娘交出来给你们,你们带了姑娘们就回这山头等我,最后我再把他带到这山上凭你处置。”
烟萝听了睁大眼睛望着他,白襄说道:“倘若直接把他杀了,我们便不一定能把两个姑娘活着救出来啊。”烟萝皱着眉低头说道:“此招虽险,也没别的办法了,只是在你擒住统领之前,千万别让他们听见动静。”小莲小小声声地问道:“那表哥进去了,我们在外面做什么?”雨薇帮着解释道:“拦着外面那些手下,不要让他们进来帮忙。”小莲点点头,说:“明白了。”夕佳想去极了,说道:“咱们走吧!”
当下几人把马拴住,就沿着山顶走到西面,再一路往下,走近了看得下面火焰闪烁,十几个放哨的人稀稀落落站在房前,手里拿着黝黑的铁叉。正愁怕被看见,忽然一阵山雾飘来,将白襄几人团团遮住,几人心中甚是欢喜,加快脚步往营地里跑去。
可算安稳到了营地,白襄觉得长刀不适于暗中袭击,便向夕佳要了一把修罗短刀,夕佳自然是乐意奉上。白襄对她们说道:“若是被谁发现了,一定不要去砍他的手脚或者身子,就立刻拿刀在他咽喉处一划,他才能悄声死去。”拿着修罗刀低声比划给几个姑娘看,烟萝自然是知道的,夕佳和另外两个姑娘拿着各自的武器,听得一脸认真。
白襄记得哪里有放哨的人,让她们排成一列跟在身后,自己走在前面绕过哨兵。雾气还没散尽,绕过两个大帐篷似的兽皮屋子,白襄在帐篷拐角处望去,看见一双脚正往自己这边走来,当下不作声,等那人走近了,伸手一刀划过那人喉咙,探出身子接过他的长矛,不让它落地发出声响,那人还未挣扎,便化成一只豪猪死在地上。一行人又往前走去,成功避开所有的哨兵,走到大屋旁边,白襄把修罗刀还给夕佳,低声说道:“帮我断后。”
便撩起门帘跨步进去,只见里面一个中短身材的大汉躺在卧铺上,穿着煤黑色里衣,见有人闯入,裂着一双狡黠圆眼,跳起来操过双斧喝到:“什么人,赶着来送死!”白襄不理会他,径直拔出长刀朝他上身砍了过去,那人反手格挡,另一斧朝白襄腰间挥去,白襄仰身躲过,一个翻转跃到那人侧边砍他大腿。
白襄和他打了几招,竟然没占到优势,问道:“你就是这儿的山大王?”那人尖声笑道:“正是你爷爷!再来,再来。”说罢使出一技双斧同斩,朝白襄劈来,白襄一个飞身跃到那统领背后,衣衫却被砍掉一片,笑道:“好险,好险。”那统领嘴里叫骂着,转身又朝他胸口挥去。
两人打斗声被附近哨兵听见,纷纷往这边赶来,四个女子排成一列,围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和来的哨兵打在一起。小莲剑功一般,再加上寡不敌众,没过一会肩上吃了一枪,雨薇连忙过去掩护小莲,烟萝听见女儿受伤,不远处一群人拿着火把和器械冲过来,心里又急又怕,冲屋子里面大声喊道:“好侄儿,快点的。”
夕佳身形灵巧地绕过长枪,抬手一双短刀刺进这些人的咽喉,还笑道:“可太呆笨了。”一听烟萝催促白襄,怕致使他分心,当下就窝起火来,对烟萝说道:“不要催他。”烟萝回头一看夕佳,只见她背后站着一个身形巨大的怪物,来不及看清,叫道:“小心啊!”夕佳已感受到身后一片黑影,刚一回头,那怪物就抡起流星铁锤向夕佳头顶砸来,夕佳矮身往拿着长枪那堆人里一滚,这怪物竟不管是敌是友,拖起铁锤就往人群中扫去,那些人避让不及,顿时被砸到一起变成一张肉饼,吓得众人哀嚎一片,四窜逃开。
这统领听得自己人在屋门口惨叫连连,一个分神,就被白襄看见破绽,刹那间反身一刀,往上挥去,顿时斩断这统领的右臂,这统领痛得哇哇叫唤,剩一只左手还往白襄头顶砍去,被白襄一招击飞斧头,摔趴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白襄急着出去看夕佳情况,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站起来啊。”这统领似乎痛得昏死了,动也不动,白襄朝外面喊道:“姑妈,进来看着他。”烟萝听见,拉着小莲进来,一边说道:“快去帮帮夕佳。”一边扯下他架子上的衣物帮这统领止血。
白襄提着刀冲了出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满身浓密黑毛,长着一张人脸,却是黑熊身子一般魁梧,正提着井口那么大的流星锤,大步追在夕佳后面,每跑一步都震得地面砂砾颤动,夕佳不敢与他打,只得头也不回地在房顶上飞快地跑着。
夕佳见白襄施展轻身功夫追了过来,叫道:“你别跟他打,他力气大得很。”白襄也翻上了房顶,看清那怪物是黑熊变的,跑着对那黑熊妖喊道:“哎,别追了,你们的大王已经投降啦!”那黑熊妖并不说话,将铁链挂在自己脖子上拖着两个铁锤,手脚并用地爬上房顶,不料才刚跑了两步,就将皮革和稻草搭起的屋子压塌了,顿时淹没在火光之中。
两人停下脚步喘气,夕佳说道:“我怀疑他有点傻,他刚才还打死一群自己人。”白襄笑了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让我跟他打。”夕佳扬起还沾着血的小脸,说道:“你又想考我了,三师父说过,流星锤克制长刀,因为那铁链能把长刀轻易就卷走。”白襄点点头,说道:“这你倒记住了。”夕佳又问道:“那统领武功怎么样?”白襄说道:“幸好他手下在门口乱叫,让他露了破绽,不然得打好一会儿才能分胜负。”夕佳笑得花枝乱颤,说道:“他们惨叫是因为这只笨熊拿他那锤子乱砸。”白襄点点头,说:“难怪门口那么多死掉的野猪。”两人正说着,却见火堆里一个巨大黑影爬了出来,身上燃着火焰,却在地上滚了几圈将火扑灭了,嘴里气喘吁吁地又朝着两人冲了过来。白襄左右顾盼了一下,又对夕佳说:“咱们把他引到一个地方。”
夕佳跟着白襄往前跑着,山雾还未散尽,遮挡了月光,越往前只觉得地势越低,前面乌漆墨黑,走近了才看见竟是一片火山湖泊。白襄一个止步,夕佳避闪不及,直直撞到他的背上,白襄却叹了口气,说道:“我真希望这里有一只小船。”夕佳回头一看,那黑熊妖还不依不饶地朝两人冲过来,夕佳急地跳脚,说道:“他来了,怎么办!”白襄说道:“我背你。”来不及多想,夕佳轻轻跳到他背上,白襄带着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水流灌满耳朵,夜晚的湖水冰冷,夕佳双手抱紧白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顺滑的头发上,一时间心里咚咚直跳,只觉得浑身发热。白襄就这样背着夕佳,潜进水里沿着岸边游了不知道多远,才浮上水面,那黑熊妖竟然不在岸上了,再看水面上也没有踪迹。
夕佳低声说道:“他也下水了吗?”白襄轻轻笑着说道:“他不知道我们在哪儿,跟丢了。”刚说完,就听见很远处水花响动,在湖水中央一只熊脑袋冒了出来。白襄笑道:“在那儿呢,它以为我们往湖心游了。”狼族在夜里也看得清楚,夕佳看着白襄脸上的水珠,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它变回熊了,看着也不吓人了。”白襄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张弓箭来射它。”夕佳听了直笑,说道:“净说屁话,谁有空去找弓箭,现在上岸它又得追来了。”
两人在这窘境下,也还笑得开心,再一看水面,那熊脑袋又不见了踪影,夕佳推了推白襄,惊恐地说道:“又不见了,咱们上岸去吧。”白襄背着夕佳往岸上游去,忽然感觉后脊阵阵发凉,刚好脚下能着地了,白襄转过身子把夕佳推到岸边去,就在这时,巨熊从水底钻出,一掌向白襄脸上拍去,白襄伸出手臂挡着往后仰躲,却被湖水往前推,顿时感到手臂上一阵疼痛。
夕佳见他受伤,忙拿出修罗刀朝着巨熊心口用力一掷,这修罗刀总共才一尺来长,便是直直插在巨熊胸口,那熊吃痛,但也没伤及性命,反而惹怒了它,又是一掌向白襄拍去。白襄早已拔出长剑,侧身一躲,顺势砍下它的熊掌。那巨熊吃痛,仰天长啸,白襄不给它喘息的机会,飞身一刀穿过它的脖颈,巨熊重重地摔进水里,激起一大片水花。夕佳跑了过来,小心翼翼拿起白襄的手臂查看伤势,快要哭地问道:“伤得深不深?”白襄由着她看,另一只手拔出巨熊胸口上的修罗刀,递给夕佳,笑道:“没你以前狗爪子抓得深。”夕佳破涕为笑了。
两人走回营地,小莲远远看见,跑进屋子去喊道:“表哥他们回来啦!”烟萝她们听见,都一齐迎了出来,见白襄受了轻伤,雨薇又跑进屋里拿出干净棉布给他包扎。白襄见她们来去自如的,问道:“表姑妈,那统领死了吗?”烟萝说道:“我们拿他要挟手下交出了两个姑娘,却没注意到包扎得不仔细,他失血过多就死了,见他一死,那些手下就都散了。”
白襄还没听完,赶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裹伤布,幸好雨薇缠得仔细,当下说道:“死了也好,省得又生后患。”众人都说道:“正是。”又看了一回那人尸首,确实是一只少了右臂的猞猁。
见事都做完了,白襄当下便要告辞,烟萝说道:“去我那里住一天再走也不迟。”要白襄住狐狸洞,夕佳心里百般不愿,但想着他劳累又带伤,也帮着烟萝劝道:“就住一天。”白襄只得答应。
和众人一起回去,见那狐狸洞虽没有自家石山气派,但石间碧萝丛生,兰草依依,倒也幽静惬意。见娘娘回来,还带了个生得如此俊美的少年,这些狐妖们纷纷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涂脂抹粉的出来迎接。
烟萝安排了酒肉饭菜,比自家味道好上许多,白襄和夕佳尽数吃了,只是被几十个女子香得太阳穴发胀。烟萝安排了住处,又去休息了一个白天。
临走时,烟萝想要感谢白襄出手相救,无奈祖上就没出过狐仙,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便只准备了白襄二人路上的吃食,和涂抹外伤的药膏,红着脸对白襄说道:“事发的突然,家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乖侄儿带走。”白襄学着别人的说辞:“不用送我们礼物,得空了多来玩就行。”转头一想自己从此都不在家,还请她们来玩,未免有点乱用客套话了,心里偷笑了一回。
众人就此作别。
乘着夜晚的风,两人慢慢的走在森林里,周围的一切只让人觉着无比的安适舒畅。白襄摸着自己骑着的马儿黑亮的鬃毛,说道:“我们过了牙桥便去找一个酒家住下。”夕佳骑在自己的小红马上笑道:“肯定是你想喝别的酒了吧。”
原来在狼族是只会酿造不醉人的米酒,却没有白酒或别种酒,但在书里写的却全是白酒,古人用绝美辞藻描绘人间歌舞酒食、侠肝义胆、痴情人许……引得少年狼们无比向往。
白襄难得觉着心情如此之好,仿佛从此再没烦恼一般,笑道:“是是是,难道你就不想喝吗?”夕佳想了想,抿着嘴笑道:“我自然也想了。”
过了牙桥就不再是妖族的领地了,这也是少年狼从未踏足过的地界,景致逐渐变得陌生起来,一片又一片的草原一望无际,细小的溪水穿梭其中,却不见一树一木。白襄紧紧攥着马缰,内心无比澎湃。夕佳却时不时的看向白襄,并未想着自己。一直向着东南走去,渐渐的就看见了一户人家,两三户人家,两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张望,可惜人们早已昏昏睡去,窗户里一片漆黑。
白襄蓦然想起此刻银戈是一人踏上旅途,幻想了一番他的所见所闻,比起这边整日嬉笑玩闹,他孤身一人远上塞外,所情所感要比自己浓厚更多吧。白襄想到这里不经意间看了夕佳一眼,夕佳却刚好也在看白襄,她不禁脸上一红扭过头去,白襄却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