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顺祝春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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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病了,厥症。
岐黄之术把厥症分为气、血、痰、食、暑、蛔、尸几类。
但何肆这个厥症有些特殊,是罕见的“人厥”。
就是一见李且来就犯,大致体现为身上某处一痛,然后眼前一黑,便是猝然昏倒、不省人事。
一天至少得七八次。
你说奇怪不奇怪?
腊月廿六,清晨,小小昏厥一个时辰的何肆悠悠转醒,旋即魄门一紧……
感受着饱受摧残后又倔强恢复,甚至更胜从前的体魄,何肆是真高兴不起来。
心中暗暗叫苦道,“得找机会翘了,这李二下手是越来越邪僻了……”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何肆这个近则不逊的小人,在李且来面前也是越来越泰然自若,没大没小了。
称呼从最初的前辈、您老,现在也变为了一口一个“李二”。
自然挨打是越来越频繁了,起初更多是他自己讨打。
当时的何肆乐在其中,只当李二因材施教,毕竟玉不琢,不成器嘛。
但到如今,何肆一天保底睡八觉,几次几乎被打得兜不住屎。
他还想体面、安生的过个年呢。
恰好晨练结束的谢春池走入屋内,哪有什么香汗淋漓?
汗臭!又酸又臭。
看到何肆醒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与何肆也是相熟许多,笑着说道:“这次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何肆愁眉苦脸,问道:“有吃得没?我得垫吧几口,下次醒来,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他总算确定,谪仙人体魄也不是挥霍的资本,自重自爱身躯还是第一位的,什么不食者神明而寿?放在瓮天根本就行不通。
谢春池赧颜道:“没有,我都吃完了。”
她是习武勤勉,自然能吃。
“不过尊胜楼行走方才来过,说过午送杀猪菜来。”
何肆闻言,问道:“已经是二十六了?”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大多地方都是这个习俗。
谢春池点了点头。
何肆伏矢魄一扫,顿时有些希冀地又问,“李且来呢?”
谢春池道:“他说出去杀个人,很快回来。”
何肆撇撇嘴,这话说的,就跟出去遛个弯一样轻松简单是吧?
“很快回来?那我得抓紧溜了。”
他翻身下床,将戡斩佩在腰间。
谢春池惊讶道:“你要走?”
她还是比较习惯现在三个人的相处模式的,忽然少了个何肆,只身面对李且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而且在她的认知中,身为天下第一的李且来亲自指导教学,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李且来的指点有些简单粗暴,但总是有益的,怎么会有人不紧巴着他呢?
何肆笑道:“我也要回家过年啊,也就三天了。”
按照习俗,二十七宰鸡赶大集,二十八打糕蒸馍,二十九请祖上大供。
可是今年没有大年三十,廿九就是年夜。
以前家里有爹有娘,自然不需要他操心,现在就另当别论了。
谢春池问道:“那他回来了,找你怎么办?”
何肆摇头,打趣道:“你跑了他一定会找,我跑了,他多半不会在意。”
谢春池闻言面色微红。
这对老夫少妻的“磨合”,如今也算是渐入佳境了。
何肆觉得李且来有些多余担心了,天老爷就是乐意看他自损修为,其实完全不用自己从旁指正什么。
而李且来也就是看在何肆决心重修武道的份上,稍稍看他顺眼一些,才会随手帮衬一二的。
片刻之后,戴着残破的金貌脸的何肆终于从月下台走出了地下幽都。
还十分不客气地顺手从家财万贯的李且来家中取了不少黄白物。
时至年关,几乎可以看作烟花柳巷的胭脂巷也少了许多脂粉气。
打眼就看到了居仁小院,过了二十四扫房日,将“穷运”和“晦气”统统扫地出门,这间陈含玉还是监国太子时赠送的小院,除旧布新,窗明几净。
就连春联都早早贴上了。
何肆莞尔一笑,看来叔婶一家过得还不错,没有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嗯……就是这春联有些老掉牙了。
好一个“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横批:“万象更新。”
何肆见大门挂锁紧闭着,心想叔婶应该是采买去了,刚好,他本来也没打算见面。
也就转身离去,往月葵坊墩叙巷走。
结果还没几步,就听到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死木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才让你去买些猪头,你不知道砍价就算了,人家过年涨价这种屁话你都信!多花好多钱啊?”
何肆迎头就看见马念真将本就手提不多的年货塞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丈夫李哞手中,低头在绣荷包中翻找钥匙。
何肆微微低头,就要侧身走过。
他只是想顺路看看叔婶的情况,并没有见面添堵的想法。
李哞却是脚步一顿,忽然抬头,看着覆面的何肆。
四目相对,李哞将信将疑,轻声试探道:“小四?”
就在昨日,并未遵循打人不打脸古训的李且来一拳便将何肆这张面甲又打碎一些,连带何肆掉了一嘴牙。
如今牙是长回来了,可残存的面甲只剩手掌大,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只是没想到,只见过几面的李哞是这般心细如发,竟将低垂头颅的自己给认出来了?
马念真听到丈夫的喃喃,也是抬头,看着何肆,面色几多变化,快得好像川蜀扯脸一般。
何肆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稍稍捏尖了嗓子,用只会皮毛的吴侬软语说道:“佞促拧嘞。”
夫妻俩闻言皆是一愣。
只是这腰间的龙雀大环上只是多了几枚钱币,又做不得假。
何肆与他们擦肩而过,好像是他们认错了人。
脚步远了,凭那不俗的耳力,何肆又听见马念真拉扯李哞,惊怒交加道:“你胡说什么?这大白天的,还能活见鬼了不成!”
李哞一个大男人,低眉顺眼,就被马念真拉扯着,脚步匆匆,好似逃离开去。
何肆嘴角扬起一抹无力的弧度,脚步不停。
临近中午,墩叙巷中,齐金彪依旧倚门坐着。
他是条巷子的门面,硕果仅存的老刽子,无儿无女,身子硬朗。
只要有他在,好像那些关于刽子手杀孽太重,不得善终的说法都不攻自破了。
齐金彪这般不避寒暑的每日清晨露面一会儿,时不时咂几口小酒,已经持续不知多少年了,其实就是证明自己还活着。
等哪一天他忽然不出门了,自然会有巷子里头捞阴门的人给他收拾。
手提麻绳捆着的半扇猪肉的何肆走墩叙巷中。
他方才去了一趟菜市口,那中年丧子的朱屠户果然还在经营肉铺。
只是面色看着不太好,有些酗酒,面上的酡红却遮不住憔悴。
儿子死了,活着便没盼头,可纵使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活,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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