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孩子跑出了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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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地,她踮起脚,费力地拨开了沉重的门闩,拉开一条缝,小小的身影敏捷地挤了出去。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冷风打着旋儿吹过,她竟忘了把下巴上的口面重新戴好,就这么赤着小脸,怀着一种冒险般的兴奋,追着猫儿可能消失的方向,跑进了死寂的街巷。
杨婶子和花嫂子在厨房里忙完午食的活计,回到自家暂居的小院,才发现本该在院中玩耍的小月儿不见了踪影。
起初只当孩子又溜去前院找姑姑冯雨玩,便一边收拾一边唤着:“月儿?月儿快回来,吃饭了!”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单薄。
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两人心里开始有点发毛。
杨婶子去了前院找冯雨,花嫂子则在后院和几个角落仔细搜寻,连狗舍都探头看了,时间一点点过去,心头的阴影越来越重。
当花嫂子走到后门附近,一眼看见那门闩被拉开了一截,门缝虚掩着,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清晰的脚印时,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让她瞬间手脚冰凉,血液都凝固了。
“阿娘——!”花嫂子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充满惊恐的尖叫,扶着肚子踉跄着冲到刚从前院回来的杨婶子面前,指着后门,嘴唇哆嗦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月儿……月儿从后门……跑出去了!门……门开着!”
杨婶子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天爷啊!”她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这可真是塌天的大祸!
姑娘三令五申,禁令如山,连老爷都不得轻易出门,这六岁的娃娃竟敢偷跑出去!
更要命的是,这外面疫病横行……杨婶子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她一把抓住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媳妇,看着媳妇煞白的脸和微微隆起的小腹,急声道:“花儿!花儿你撑着!你是有身子的人,万不能出去!快,快去禀告姑娘!我去找!我去把月儿找回来!”
话音未落,杨婶子已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后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街面之中,甚至忘了自己脸上也是光溜溜的。
花嫂子被巨大的恐慌和婆母的决绝冲得小腹狠狠抽了一抽,她强忍着不适和眩晕,知道此刻每一息都关乎女儿和婆母的性命,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冯雨所在的屋子,途中又嘶声叫了春强,让他立刻去叫冯德和冯雷。
冯雨闻讯,手中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月儿她……跑了出去?!”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沉又痛,她不敢耽搁,强自镇定地搀扶着几乎站立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嫂子,让她回屋休息,随后快步来到林暖处理事务的书房。
书房里,林暖正思索着着隔离院药材补给的事,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重。
门被猛地敲响,林暖开门,只见冯雨搀着哭成泪人、浑身发抖的花嫂子,后面跟着同样面无人色、脚步虚浮的冯德和冯雷。
冯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姑娘……姑娘恕罪……月儿她……她不懂事,偷开了后门……跑出去了……我娘……我娘已经追出去了……”
林二虎也走出了房门,冯德和冯雷紧跟着跪下,冯雷堂堂七尺汉子,此刻声音也带了哽咽:“姑娘,老爷!求姑娘开恩,让我出去找她们!我娘年纪大了,月儿还小……她们……她们……”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暖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手指猛地收紧了手中的账册,指节捏得发白。
她最担心、最严防死守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隔离最难熬的不是病痛,而是这日复一日的囚禁感!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她跟着他们两年多的仆从,看着他们绝望、恐惧、哀求的眼神,想着花嫂子那明显隆起的小腹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想到外面那无形的、致命的瘟神……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在她胸腔里冲撞。
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冷静深处,藏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仿佛要将那巨大的压力揉散些许。
目光落在跪在最前面、颤抖着身体的冯雷身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冯雷,你也出去找吧。”
冯雷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重的悲壮取代,他明白姑娘的言外之意。
“找到人……带着他们,”林暖的声音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仿佛有千钧之重,“直接去越州宴吧!”
“是!”冯雷的应声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
他对着林二虎和林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老爷,姑娘保重!若我们……下辈子再来伺候老爷姑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充满了诀别的意味。
林二虎猛地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冯雷,这个忠厚的不多话、跟在自己身边这几年的青年,此刻的面庞决绝得让人心碎。
他喉咙发紧,只觉得眼眶酸涩,只能死死盯着墙角,生怕一开口便流下泪来,这几天他已经心神俱疲。
林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转向冯雨,说道:“小雨……去,再准备些干净的换洗衣物,多备些口面,还有……把我们之前分装好的那几包防疫清瘟的药材,都给他带上。”
她看着冯雨通红的眼眶,补充道“到了越州宴,总还用得着。”
这简单的安排,是冰冷的现实下,她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庇护了,衣物、口面、药材……这些冰冷的物资,此刻承载着生离死别的沉重,也寄托着一丝渺茫的、关于“也许能用上”的微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