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何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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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只见来人姿容极佳,眉眼间英气与柔媚交织,虽病气缠身,却也难掩满身风华,叫人挪不开眼。

与南流景的傲然仙姿不同,高绥却有着与江岁新极为相似的亲和温润,有着亲人的烟火气。

竹楼传来灼热视线,令高绥下意识抬眸,当看清视线的主人,他脚下的步子蓦地顿住,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

两人视线对上,巫相和笑了,可眼角眉梢尽是讥诮:“小舍寒苦,哪当得起国师大人屈尊,您这金贵之躯吹不得风见不得雨,怎不好好在西蜀金殿里养着?”

嘲讽带刺的话语,高绥未动颜,欢儿却是先怒了,“大胆!我家公子纡尊降贵来访,你竟敢如此无礼!……”

然话音未落,高绥却抬手轻按在她肩头,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欢儿,不得放肆。”

巫相和淡淡瞥了眼欢儿,笑得更肆意,音色也愈发冷,直接下了逐客令。

“寒舍清幽,可承不起国师金尊玉体,国师大人可莫脏了这方清净地。"

“你!”欢儿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可瞥见身侧一脸平静的高绥,她到嘴边的怒斥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攥紧拳头站在原地。

面对两次冷言嘲讽,高绥仍旧没有动容,只是抬手对巫相和行了一礼。

“公子!”欢儿惊得瞪大眼。在她印象里,自家公子除了君王从不向其他人行礼,这人究竟有什么来头?

“呵”,对此,巫相和却只是冷嗤,“……高绥,有意思吗?”

高绥抬眸对上对方挑衅的视线,没什么反应,只道:“不归陵,是你带走了他们,他们……现在在哪?”

他们——巫族全族阴魂。

“他们?呵——”巫相和面上带笑,眼底却闪过一抹杀意,“他们……不都死了,国师大人不是最清楚的。他们,可都是被你亲手推向地狱的。”

往事再度被提起,高绥抿唇,唇角已有血液溢出,“何错……我来此,并不是与你争论这些。”

巫相和也丝毫不让步,“高绥,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态度!”

江夜雪原本不想掺和此事的,可高绥开口提到的“不归陵”一词,让他原本要回自个房间的步子顿住。

不归陵之事,乃他和南流景亲为,原以为此事就那般了结,没想到竟还引来了西蜀的兰陵国师,这倒是让他来了几分兴趣。

巫相和:“高绥,旁人不知你做了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应他不对你出手,但我的忍耐也有个度,别逼我亲自动手赶人,闹得难看。”

话落,他直接转身要回灯房。

“咳咳咳——”,高绥竭力压抑喉间的瘙痒,可还是咳个不停,口中的铁锈味越发浓郁。

他眉眼间本就有着女子特有的柔美之气,又加之这身病气,显得他更加憔悴可欺,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公子,您当心身体……”

欢儿心中着急,可对此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杏眸中满是心疼。

就连拂厄见此,木然的神色中都有了动容。

而巫相和仍旧冷着张脸,不屑轻嗤:“呵,这般会演,不去做戏子,还真是可惜了。”

咽下口中腥甜,高绥抬眸盯着那道背影,抓住扶栏的手青筋暴起,额间尽是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何错,让我……见他!”

“滚——!”

“慢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闻声,巫相和刚跨进灯房门槛便停下了步子,侧目看向另一道声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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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何不归缓缓走出二楼阴影处,望向高绥的眼一眨不眨,面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兴味。

巫相和眸色一暗,沉声道:“如何,你还想与他有牵扯!?”

这番话,带着令人不适的质问。

何不归回眸,却是灿然一笑,“这不是‘阿错’什么都不愿与我说嘛,现如今关键人物都找上门了,我总得好好问问。”

“阿错”二字,他故意拉长的音调,带着暗含深意的缱绻。显然这场对峙,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原来,巫相和不是巫相和,而是何错。

对此,巫相和,哦不,应该是何错未发一言,只冷冷看向何不归。

而在何不归出现的瞬间,高绥瞳孔骤缩,视线立马落在他身上,扶着木栏的手指骤然收紧,木栏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高绥望着那张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面容,喉间再度泛起铁锈味,是比往日任何一次咳嗽都要灼痛。

眼前模糊一瞬,高绥再次看去,却见何不归消失在竹楼,转眼竟出现在他面前。顿时,他呼吸一滞。

何不归仔细打量着眼前病弱之人,眉眼舒缓,缓步靠近,唇角笑意似带着初春融雪的温度,

“我识得你,你便是年年来我坟前一待整天,却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的病西子。身体不好,其实不必年年来的。”

“诶,你年年来看我,可是因我们旧认识?”

“我还好奇,你是如何发现不归陵之事的,原来你就是兰陵国师高绥啊。如此,那倒是不奇怪了。”

何不归一连好几句,离高绥也越来越近。

两人身形原本相差不大,可高绥因着多年病痛,如今再与何不归对上,竟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高绥没有回应,他呆滞地望着眼前人眼底流转的陌生与探究,脑海忽地浮现他及冠那年,他们在天水一的初见。

少年将军血战归来,甲胄未卸,不顾一身伤,艰难将他从死人堆里扒出,口中不停安抚着“兰陵别怕”。

此刻同样的面容近在咫尺,可却再无往日情义。

“相和……”他踉跄着向前半步,可临了却不敢触碰眼前失而复得之人。

颤抖的指尖悬在何不归衣角,最终无力垂下,“真的是你……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还未落下,他喉间腥甜又又又一次翻涌,猩红血沫溅落在何不归藏蓝色袖口,绽成狰狞的梅。

何不归望着手背上的温热,眉峰轻挑,下意识地上前,抬手扶住对方不稳的身形。

记忆深处传来金戈铁马的轰鸣,却始终拼凑不出眼前人苍白面容下的故事。

“你身体不好,不宜大喜大悲。”他的声音混着风掠过高绥耳畔,却在触及对方滚烫的泪水时,有了片刻的凝滞。

然而回应他的,唯有眼前人的突然靠近,两人撞了个满怀。他肩上忽地一沉,手背上传来的一抹温热,让他沉寂的心有了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