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断肠锦(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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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不知道的是,她亲生的孩子,刚送出宫,便在她母亲的授意下,被人处理掉了。她不能留着这么大的一个证据在身边,也不能留下这个先天有残疾的女婴。那些信中的一切安好,均是骗她的。
今年的新年,宁安懒得折腾,便没有回王府,而是留在宫中过了。后妃们开心,各个都说要热闹热闹,只有颂恩沉默着。短短一年时间,她便被折了所有的傲骨与骄纵。
琅姚见她沉默,便主动坐过去,笑道,“刘采女,我们准备年三十那一日亲手包饺子,就在我宫中,你也一起来吧。”
谭宝林看了她一眼,也走了过来。“这一年多你身子也不太好,刚好今年皇上再宫中,热闹热闹,一年的病痛便全被吓走了。”
颂恩这一年身体不好是因为她屡屡被惩罚,屡屡因为顶撞、哭闹而被灌药。她的嗓子彻底哑了,比鸭子叫声更难听。这一年她被罚跪过,受过杖刑,还受过提铃、扳着、墪锁刑。
谭宝林见她不语,轻叹一声,“皇上喜静,不喜欢性子跳脱的女子。莫说是我们了,便是宫中伺候的人,谁不时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她的活泼骄纵是本性也好,为争宠也罢,都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皇后便是如此,公主便是如此,闹起来能将宫中翻个遍。可是,咱们如何能同皇后公主比呢?”人,总要摆清自己的位置。“宫中与皇后娘娘家世相当的许多,可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自皇上年幼时便陪伴在他身边,同他相携相伴一路走来,陪着他走到了今日。我们如何能比?”从一开始,她们便输了。“若是皇上真如你所想,嫌弃皇后,厌弃皇后,不顾皇后一路的陪伴,他对我们又会多好呢?”她仗着家世,扬起下巴,挺起脊骨,可皇上偏偏要打断她的脊骨。原先她也不是很明白,后来久了,才知晓,她的家族,并非从一而终支持皇上的,如今她处处同皇后相比,又总是拿着家族说事,皇上便会以为她的家族不忿,甚至有谋反之心,他便会通过折断她的一切来告诉她的家族,皇权不可侵犯,傲骨嶙峋又如何,依然要被他踩在脚下。
可惜,她不懂。一味觉得委屈,只是一味控诉皇上,只是一味拿着家族说事。她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最终均会成为她家族的罪行。
自幼被娇养着的姑娘,单纯的愚蠢。
年三十那一日,即便是已经知晓皇上不会同她们一起过年,她们还是聚在琅姚的宫中一起包了饺子,守了岁。午夜即将到来时,小八带着人来给她们送皇上的赏赐,同时宣告谭宝林晋封为谭才人。
谭才人自是欢喜,原先的些许困倦一扫而空。午夜之后,她回宫休息,因兴奋与思念家人而睡不着,忍不住问伺候的紫苏,“我也没有身孕,也并非得宠,皇上怎么会突然晋了我的位份?”
紫苏道,“皇上定是看主子本分,才会给主子晋封。”
“本分?”谭才人细细咀嚼着这二字。
肃宁午睡醒来时,宁安正在院子中晒锦缎。那是一块金黄的布,不见纹绣的痕迹,却在光下,隐隐显现出暗纹。
他伸着懒腰走出,“哪儿来的?”宁安的库房,他虽不是一清二楚,有哪些布料却是知道的。她嫁妆里的布料不是当年被汪青蔓偷偷拿出去卖了,便是管理不善发霉腐朽了。后来他给她补了一批,她也没放着,多是拿出来给他与孩子们做衣服了。
“冰窖里的。”
“嗯?”
宁安回头看着他,“冰窖里的,就是你说填了的冰窖,原来没填。我让长松陪我去的,里面的料子都腐烂了,唯有这一块,仿若新的一样,我就给拿出来了。”
肃宁心底一冷,“娘同我说填了。”
宁安笑道,“当时是要填的,后来忙忘了。”我听了故事后,便去问爹娘了,娘说确实有这回事,也确实有一个冰窖。那日他与长松跑回来后就哭,当天晚上就开始高烧,怎么都不退热,后来还是从民间找了个神婆,说了吓到了魂丢了,让他们拿着红布扎的旗子,去西北街喊他的名字,喊了好几圈,第二天就退烧了。之后也想填起过,可也觉得诡异,原想找个人来看看再填,可后来事多,便给忘了。她自然不会将他幼时吓哭高烧的事说出来,不过是好奇他吓哭的模样。
她挽住肃宁,仰头看着他。“我找白大哥来看过了,这布中有没有手筋不知道,但同步放在一起的梭子,却是是人骨所做。”
肃宁拧眉,“这些脏东西,你拿出来做什么?”
“林广虎暂时动不得,可负责贡绸的呢?”盐、茶、布,这三条线最是肥。“国库如今虽不亏空,可每年各地都有些大小天灾,灾年又不好收税,更不好将一切压在百姓身上。”正所谓苛政猛于虎,皇上登基才几年,总不好公然放老虎。既然是父母官,也该尽职尽责,她又不让他们贴不了百姓,不过是让他们将吞下的银子吐出来。“可若因天灾便免税,国库怎么办?”银子是有,可出的多,进的少,如何不让人心慌慌。“对了,前些日子我给你的税收法,你同朝臣们讨论的怎么样了?”
所谓的税收法,原是肃宁在考问孩子们功课时,随口提出的。他有意将税收分为土农工商四层,后在此基础之上,按年收入或所拥有土地、房产区分纳税等级。一个拥有二十亩地的农民,年产量万斤粮食,与租赁二十亩地,年产量千斤粮食的农民,所纳的税怎能一样。可如此又怕有些安于现状的人,不思进取,一味守着眼前的千斤粮食便心满意足。
他随口一说,原是想等忙过今年的雪灾,待春日再同大臣商讨。谁知她听后却记在了心中,将律法全部翻看了一遍,将他的想法一一落实,装订成册。
“让刑部与户部跟进了。”改革之事,急不得,需要一一调查各区各县各城的情况,逐一修正暂定的律法制度。
“那什么时候可以推行?”
肃宁笑看着她,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上了她的唇。“怎么,国库的银子不够了吗?”他知道她催促并非自得编得律法,而是急国库银子少了,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宁安道,“银子总是不嫌多的。”她掰着手指同他算账,“过些几日,各处的军营的银子一拨,各区各县各城的银子一拨,还有一些城门、堤坝的银子再一拨,国库得空了一半。”不抓紧收些回来,若是夏日里再干旱、大雨,银子根本就不够用。“对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猪仔、小羊、鸡鸭,都是在当地买的,过几日就送去各个军营,总也不能光靠着朝廷得银子活,无战时,除了训练,我想着也可以养些家畜。”一个军营多少日,送去多少只猪仔、小羊、鸡鸭鹅,一一都有记录,半年考核一次,养的好的来年自然有奖赏,养得不好的得罚。“还有我看军营得女眷也不少,多是帮着做些杂事得,有些还帮将士们洗衣妇。洗衣妇这种事,让他们自己做就是了,女眷空出时间来织布刺绣,也能换些银子。我想过了,我只抽六成,余下四成给她们自己留着。”六成她要给各个军营留下一些,还要拨出一些给前去教她们织布绣花的绣娘、织娘,她能余下的寥寥无几。“就这,还不算被人贪腐下去的。”
肃宁圈着她,听着她絮絮念着国库银子不够用,当个皇上反倒是当的越发拮据了,又听她埋怨支出多,收入少,反复强调自己不是抠,而是放眼未来,防范于未然。他看着她一时嗔,一时笑,一时恼,一时怒,一时鼓脸,一时又竖眉……他看着她,收紧了手臂。
“小安。”
“嗯?”算着算着,又算出一笔支出,她正烦着。一张脸拧成一团,恨不能真如他玩笑时所言,干脆让他做个暴君算了,省得一笔笔得往外掏银子。
“我爱你。”他捧起她得脸,“很爱很爱。”
宁安抬头看他,她笑着伸手摸他得眼睛,“你的眼睛真漂亮。”
肃宁挑眉,“你就跟我说这个?”
“你的眼睛里有我,只有我。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