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再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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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坤不置可否地笑着说:“照您的逻辑,人都不用恋爱结婚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觉得这种事情有时候也不要太乐观,抱太大希望,门当户对的即便如此,更何况半路杀出来的。”
张小云听出韩母话中有话,知道她对自己有成见。却也不好说什么。
“感情的事哪能说得好呢,我认为只要自己当时觉得好就ok。”韩坤说。“妈,你发这么多感慨,不如别看电视了,来看我的这些照片啊。”韩母没动,说你们看吧。
殊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韩母感兴趣的不是儿子的那些照片,而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她到底是儿子的什么人?她现在的情况如何?……张小云似乎从韩母眼中读出了些什么,实际上,此刻的她感到万分尴尬又十分后悔,今天实在不该到韩坤家来——她是韩坤的什么人啊?什么都不是。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家里,还要面对这个从未见面的长辈——甚至早前还和她有过一次不愉快的通话。真是不打不相识!她为什么要来啊?只是为了满足年少时轻狂的妄想吧?还是在情感缺失的时候寻找一次心灵的慰藉?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此刻他离她那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如果今天进门韩坤向她介绍的不是他母亲,而是他妻子,或许我会彻底对这段感情死心吧。张小云突然这样想。
“呃……小云是吧?你是哪里人啊?”韩母终于忍不住,问起话来。
“我是龙岩永定人。现在广州工作。我和韩坤是高中同学。”张小云一口气说。她特意强调了后一句话,似乎这样定位才不至于让自己处于窘迫的境地。
“你……还没结婚吧?”韩母试探地问。
“妈,你问人这干什么!”韩坤打断了她。他不想让小云为难,提起伤心往事。他转了话题说,“你和爸不是想投资永定的村民安置项目吗?你可以向小云了解了解情况啊。”
“啊—对,对。”韩母不好意思地对小云说,“是有这个计划。”
“不久前我回去了一趟,有一些土楼正在修缮中,大部分村民还是住在土楼里。好像是利益分配不均引发了一些冲突,还有就是集中安置的土地征用问题,目前比较混乱。”
整晚,他们都在谈论着工作上的事,韩坤也延续了白天对事业的热情,一直在谈论他对公司的近期调整和长远规划……话题一转,韩母也不好再追回去问张小云的个人情况,但显然她心里的结却越发拧得紧了。
片尾曲响起,这一集结束了,橘黄色的灯光里,音乐流淌着。这样的场景本是温馨的,但空气中却弥漫着异样的情绪——因为有两个女人心中的五味瓶打翻了。只有韩坤,他全然没有察觉到,仍眉飞色舞的说着——可能,他早就察觉了?
那晚,张小云没怎么睡好。她的脑子很乱,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惧怕所期待的事发生。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张小云啊张小云,为什么在感情一事上你如此看不清?你是真的迷路了。
睡不着的还有两人。一个是韩母,另一个是韩坤。
韩坤一直想定位一下他对张小云的感情,却发现在他的字典中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他爱她吗?也许他第一个爱的人是叶子。之后他就忙着毕业,忙于事业,再也没有爱过的人。他第一次对张小云产生感情,是在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也许,没有第一次,因为他俩绝不是一见钟情。也许,他们的感情,是日积月累起来的,是来自于他对她的欣赏,敬佩,还有同情?是滋生于一次对话,一个眼神,还是一场别离?……他昏昏欲睡,记忆也随之模糊,他多想回到过去年少时的那个海滩,他们还是清纯的少男少女,也许,他会重新选择……又或者在那擎天广州塔的顶端,他会鼓起勇气对她说出那句话?然而,就像张爱玲在《半生缘》中写的:我们都回不去了。现在,她是离了婚的单身母亲,他是刚出狱的奋斗青年,他又一次生起的英雄主义情结,也被挫伤了锐气。——而他,是她的救世主吗?
次日,张小云醒的很早。她听见开门的声音,那是韩母出去买早点了。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等会就向韩坤和韩母道别。昨晚韩坤说今天带她四处转转,她不想逗留了。现在,韩坤还没起来,昨晚他睡得太迟了。张小云兀自在阳台上向远处眺望着,昨天到韩坤家时已晚,没有看到房子外面的环境。这才发现韩坤买的公寓背靠一小座湖畔,还有一片草地和一座青山。这样的环境自然是美得无话可说。她倚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空气中仿佛还夹杂着树叶和草的气息。
韩坤起来了。他环顾客厅,发现了小云在阳台上的背影。他觉得这个背影很温馨,就是他想要的那种家的感觉,不由得微笑了。慢慢地凑到了她的身边。此情此景,他有些恍惚了,不禁想去握她的手,这时张小云发现了他。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无辜地冲她笑着。“你吓到我了。”张小云责怪地说,问他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的。他说:“刚一来就被你察觉了。怎么样,风景还可以吧?”小云连连点头称是,赞他眼光好,有钱就是任性啊。她笑着说。
韩母回来了。三人吃完早餐,张小云就提出要回去了。韩坤有些惊讶,昨晚她没说今天走啊。然而女人的心是难捉摸的,此刻她坚持谢绝韩坤和韩母的挽留,执意要走了。她对韩母的热情招呼表示了感谢,韩坤见小云已经决定,自有她的理由,便也不再强求。送她出去的时候,见外面起风了,他从卧室里拿出一条灰色呢子围巾,叫小云系上。张小云说不要了。但韩坤还是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她。
韩坤开着车,缓慢地行驶在一条小街上,有些早起锻炼的人,还有些买菜的,间或行走在路上。小云坐在副驾驶位上,朝车窗外看着,这就是韩坤生活了七年的城市。秋色已经很浓了,路旁高大的法国梧桐的叶子金黄,纷纷挣脱了干枯的树枝,簌簌地往下落着。它们旋转着,飞舞着,似乎在快活地舞蹈。张小云想起不知在哪里读到过,落叶是爱大地的,因此人们看不到它的一丁点悲伤。它那么迫不及待的,义无反顾地落下,见证了它爱的勇敢。想到这,她又忍不住轻轻笑了,写这些文字的人,真是多愁善感,细腻到了极致。眼前的这些叶子,又哪有那些心思!
穿过这条街,车上了宽阔的主干道,今天是周日,早上车并不多。两旁飞驰而过是高楼大厦,马路边常青树郁郁葱葱,街道干净而整洁。深圳每天的变化都日新月异,这是座没有乡愁的城市,拥有全国第一速度的城市。张小云说深圳和广州隔得不远,但风格还是大相径庭的。韩坤便要她说说。
很快就到了深圳火车站。韩坤在广场找了个停车位,送张小云进去。
从广场走到售票厅的路不长,但张小云却觉得走了许久。是的,跟韩坤在一起的时间,她既是愉悦的,又是难捱的。这是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她已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话不多,就这么默默地跟他走着。——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想。
在自助售票机上取了票,他们便坐在检票口等着。如今从深圳到广州,不到半小时就有一趟动车,全程也就一个半小时,就跟坐地铁一样便捷。然而,这一别,若无牵绊,再相见又将是何月?
“豆豆已经上幼儿园了?”韩坤问。
“嗯。”张小云想了想,继而说,“一切向前看,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是说给韩坤,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你对我公司怎么看?”韩坤问。
“你公司有这么多贤能干将,又有这几年打下的基础,一定会发展得有声有色。”她朝他笑着,那是对他的鼓励。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充当着他的心灵鸡汤,不是吗?而她自己,也就是个外表坚强内心柔弱的平凡人。谁又是她的心灵鸡汤呢?
要检票了。张小云说,你回去吧。趁着周末好好休息,明天起,我们又都要开始战斗了。
“嗯。路上小心。”韩坤说。
张小云突然想起脖子上还系着韩坤的围巾,就赶忙解下来还给他。韩坤推脱说你戴着吧,路上冷。小云看见周围的人侧目望着,不好意思递来递去,就拿在手上了。
“那,再见!”她说。
“保重!”
刚转身,韩坤就叫住了她。她满怀疑惑回头,韩坤伸出手来,似乎想和她握别。小云把手伸向了他。两只手握在一起,有几秒钟没有松开。那一刻,她看清了他脸上的胡茬子,和以前从未见过的沧桑表情。韩坤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抱住了她。“保重。”他喃喃地说。
回家的路上,“如果不是那次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我已经跨出了那一步。”韩坤想。而现在,他又一次徘徊了。如果不是因为不够爱,是什么阻挡了他们的脚步?那些整日在荧幕上演的飞蛾扑火、天崩地裂的爱情,为何在现实中全无了影踪?什么时候,人才能活得勇敢一点?他心烦意燥,加速行驶而去。
此刻,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着,像流年一样地逝去。十几分钟前和韩坤分别的一幕像不连贯的电影片段在张小云脑中闪着。这个她从未读懂过的男人,到底是在向她表达什么?还是,她想多了?她嘲笑自己作茧自缚,又不知何时能破茧而出。一个人怎样才能不活在精神的桎梏里,获得感情的自由?
答案也许是:回到生活中去。
回到广州,张小云又恢复到一个工作狂和孩子妈的身份,白天忙于工作,下了班就成了家庭主妇。见不到那个人,也没空去想那些事。搁浅吧,一切自有安排。
再见,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