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5章 学这玩意儿有啥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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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说,就更有意思了。”
“搞得好像那理工农医的营盘里,除了山顶上那零星几个挂着诺贝尔奖杯当军功章的司令,下面漫山遍野都是封侯拜将的兵呢?”
“搞理工的,除了顶刊发到手软封神的那波大佬,底下黑压压一片研究生博士生在干嘛?刷试管啊! 或者盯你的数据流,熬你的电路板,哪儿都逃不开搬砖这活儿。”
“跟社科蹲图书馆啃文献、下乡做访谈、熬秃了头算数据,本质上都是搬砖,只不过一块是物理化学砖,一块是社会人性砖,抱怨炉子不行之前,先看看自己这捆柴火是不是水泡的,也瞅瞅别家锅里炖的是啥肉。”
“嘭”的一声,李乐手里的杯子往讲桌上一顿,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选择文科社科学术是不是浪费生命?答案取决于你,取决于你有没有那份热爱驱动你深入下去,取决于你是不是在努力提高真本事、磨砺强心脏。”
“而不是像个巨婴一样,本事没有,借口一堆,光会嚷嚷环境不好,有段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他们都看不起我,偏偏我也不争气。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己也上不去.....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是金子总会发光,偏偏我是老铁.....强者从不报怨环境.但我是弱者.我不仅报怨环境,我还报怨强者......”
一首丧气歌,让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刚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笑声渐歇,李乐正了正神色,变得语重心长。
“最后,真心话。各位,如果经过这一个月,你发现自己对这专业实在提不起劲儿,没那份热爱,别硬扛。”
“赶紧滴,学点硬技能,比如,编程啥的,给自己多铺条路,不丢人。别像某些人,社会学标签贴得死紧,陷入虚无主义自我陶醉,现实中百无一用还愤世嫉俗。撕掉标签,社会学可以是你看世界的强力认知工具。”
看了看表,拍了拍裤子上的粉笔灰,拿起讲义,“行了,到点儿了,下课。”
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满教室年轻而复杂的脸庞,意有所指地轻声嘟囔了一句,“尼玛,现在是个学校就拼命上文科专业.....这大干快上的劲儿啊,啧啧啧,十年二十年之后.....”
摇摇头,没再深说,夹着讲义,晃悠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
留下满室学生,咀嚼着刚才那场关于热爱、能力、价值与选择的,辛辣又实在的“与尔同扯万古谈”。
黑板上的字迹,仿佛无数个亟待落定的问号。
。。。。。。
李乐迈出教室门,正琢磨着去哪个食堂凑活上一顿,这上午自己给人当老师,下午还得给人当学生,一点半上课,也不让人喘口气儿。
就听见旁边一声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咳嗽。
“咳嗯!”
李乐一激灵,循声望去,只见略显昏暗的走廊拐角阴影里,戳着仨老头,中间是马主任,旁边俩,一位身材高瘦,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中透着点精干,另一位稍矮些,面容敦厚,笑容温和,慈眉善目,带着探究的笑意看着自己。
面熟,但猛地一想,没记起名。
李乐紧赶两步,忙凑过去,脸上堆起笑容,“马主任?学生给您请安,给两位老师请安。您这是....”
马主任没理他,冲身旁两位说道,“瞧见没,这就是我说的,我们系十年不遇的疲沓学生。”
“哪有,您这可冤枉死我了,我这不一直兢兢业业,本本分分,肝脑涂地,呕心沥.....”
“闭嘴!”
“哦。”李乐立正,低头,端正态度。
“刚还说人学生搭下茬呢,你这嘴也能犁地了?”马主任“哼”了一声,“这个课讲得是风生水起,虎虎生风啊。什么词儿都敢往课堂上招呼了?还,还来了段贯口儿?我看你不是来代课的,你是给德云社燕大分社开专场来了?”
“主任明鉴,学生不敢。”李乐心里叫苦,脸上却只能挤出更灿烂的笑,“这不是看孩子们刚入学有点迷茫,给打打气,提提神儿嘛。话糙理不糙,理不糙,嘿嘿。”
金丝眼镜的老头笑道,“对,话糙理不糙。年轻人,锐气足,敢讲。挺实在,也够辛辣。”
另一位也点头,“有见地。热爱、能力和价值创造那部分,说得在点子上。”
“做学术也好,做任何事也罢,没有那份发自内心的驱动力和真本事,确实容易陷入迷茫和怨怼。你这番话,给那些刚进大学,还在懵懂期的新生泼了盆冷水,但也指了条路,清醒比糊涂好。”
“行了,两位别给这小子戴高帽。”马主任点点李乐,带着点自家家长看淘气孩子的无奈,“讲得对,但某些表达,有待商榷。”
“咱们这是燕大课堂,不是天桥撂地的场子。措辞得讲究点,得给学生留点体面,也给自己留点余地。还有,又坐讲台了吧?”
“没,就靠了会儿。”李乐矢口否认,“你看我屁股,没粉笔灰。”
“行了,行了,把腚转回去。”
“嘿嘿。”
“那什么,忘给你介绍了,”马主任一伸手,示意戴金丝眼镜的老头,“复大社会学系的主任,翟晓鹏教授。”
“这位是金陵大学社会学系的主任,周彤教授。”
“呀,我说怎么面熟呢,翟主任好,周主任好。”李乐这才对上号,忙撤一步,鞠躬。
两人见李乐行了老礼儿,先是一愣,随即都点头,笑着回应,“你好,你好。”
“那,马主任,我这儿,没啥事儿了吧?下午我还得上课.....”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马主任挥挥手,示意李乐可以滚蛋了。
小李厨子如蒙大赦,冲仨主任又鞠了个躬,脚底抹油溜了。
看着李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走廊里安静了片刻。
翟主任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老马,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惠庆的学生?费先生最后带着的那位?”
“是他。咋样?”
“还能咋样,费先生都给改毕业论文的。要勉强论,这还是我在LSE的校友,森内特先生给我的邮件里,也提过这小子,骂的多,夸的少,这就能看出来,很不错。”
“呵呵呵,骂多夸少还不错,有这道理?”金大的周主任笑问道。
“嗨,森内特先生就这脾气。不过,这李乐,看得透,也敢说。但他最后那番话,听着是鼓励,是清醒剂,可归根结底,还是绕着那个人文社科无用论的幽灵在打转啊。”
周主任也收敛了笑容,“嗯,点破了学生心里那点虚,点中了价值创造的核心,这都没错。可这虚的根源,很大程度上,还是我们内部,对人文社科价值认知的模糊和功利化挤压。”
“他让学生撕掉标签,可这标签是谁贴上去的?”
马主任没说话,背着手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自行车流和匆匆的学生,半晌才开口,“你们说得对。李乐这小子,话糙理不糙,但他点出的问题,正是我们这些人心里最悬着的那块石头。”
他转过身,眼神凝重地看着两位同行,“想想这几年,大规模扩招,尤其是文科专业,招生人数像吹气球一样涨。咱们社会学还算好的,有些纯文科专业,招生规模翻着跟头往上窜。为什么?因为好办好拿钱啊。”
“成本相对低,师资周转快,满足扩招指标压力小。是个人,拿本书,放个ppt就能讲。”
翟主任接话,语气带着一丝忧虑,“可培养质量呢?就业出口呢?老马,你是知道的,不是每个学生都是李乐,有那份心气儿和天赋。”
“扩招进来的大批学生,他们根本目的是就业。却发现四年后,专业技能比不上理工科,实践能力可能也比不上商科、法学。社会提供的、能让他们体现所谓价值的岗位,增长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扩招的速度。这才是无用论滋生的温床。”
“矛盾就在这里了,”周主任点点头,“一方面,不能没有人才培养,但另一方面,当大量毕业生涌向市场,发现所学难以直接转化为市场认可的高价值时,个体层面的挫败感汇聚起来,就会形成对整个学科的质疑。”
“学这玩意儿有啥用?这话听着刺耳,但问的人多了,就成了社会思潮。李乐刚说的那点虚,到了社会上,会被放大成海啸。”
马主任叹口气,“这就是我最担心的。现在这股扩招风,是缓解了眼前的高等教育大众化压力,但十年二十年后再看,可能就是人文社科专业声誉的又一次重创。”
“当无用论从坊间流言变成一种普遍的社会认知,甚至影响到政策制定和资源分配,再想扭转就难了。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社科的人,难道真要看着自己的专业被市场彻底异化?”
三位系主任一时都沉默了。
走廊里只有远处教室传来的模糊讲课声。
过了一会儿,翟主任忽然打破了沉默,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精明的笑意,拍了拍马主任的肩膀。
“老马。”
“干嘛?”
“那个,忧国忧民的话先放放。说点实在的,你这个李乐,等他博士毕业,考虑考虑放人来我这儿?我们这边平台好,国际化程度高,之后的发展和待遇也都不错。”
周主任闻言,“哎,翟主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挖墙脚当面来?”
“老马,别听他的。我那儿底蕴深厚,讲究个经世致用,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李乐这种能把道理讲得接地气、又能切中要点的风格,跟我们更契合,来了,保证给他最好的发展空间。咋样?”
马主任被两人一左一右夹着,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行啊,他要愿意,我没意见,不过这小子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生死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