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0章 月照山河(1/1)
言情小说吧【www.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战神龙王凌羽》最新章节。
第一千八百章 :月照山河
凌羽将最后一块青石板嵌进巷口的泥泞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梅树梢。石板边缘的青苔被他用竹刀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下面细密的凿痕——这是他花了三日功夫打磨的,边角磨得圆润,怕孩子们奔跑时绊倒。巷尾传来苏瑶的呼唤声,裹着淡淡的药香,在月色里荡开涟漪。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看见白若雪提着盏灯笼站在院门口,灯笼的竹骨是前几日他教孩子们扎的,糊着层半透的棉纸,烛火在里面晃出暖黄的光晕。“先生,柳姨把月饼摆好了。”她鬓边的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那支刻着梅花的及笄礼,簪尾的红绳被摩挲得发亮。
凌羽嗯了声,目光扫过巷口新铺的石板路。这条路是去年冬天被雪水泡软的,孩子们总在这里摔跤,他便从后山凿了青石板来铺,每块石板都带着山涧的潮气,像极了北境战场的冻土。石板衔接处的缝隙里,还留着他特意种的麦冬草,此刻正顶着露水,绿得发黑。
“苏姨在药房煮了桂花酿,”白若雪的灯笼往他这边倾了倾,烛火在她眼底跳动,“说要就着月饼喝。”
凌羽跟着她往院里走,鞋底踏过石板的声响,混着远处孩童的笑闹,像支不成调的曲子。他忽然想起赵虎午后送来的北境月饼,用胡麻油做的,饼皮硬得能硌掉牙,里面却裹着整颗的红枣——老将军在世时总说,红枣像极了南疆的血玛瑙,咬下去能尝到山河的滋味。
院门口的竹篱笆上,爬满了柳依种的牵牛花,此刻花瓣虽谢,藤蔓却还缠着竹骨,像极了当年捆炸药包的麻绳。篱笆角的石磨旁,堆着半麻袋新收的糯米,是张屠户家孩子送来的,说“凌先生铺的路好走,这糯米该给孩子们做汤圆”。
“你看这月亮,”凌羽忽然停步,指着天边的圆月,“像不像当年在黑风寨砍断的毒蝎弯刀?”
白若雪仰头望了望,灯笼差点脱手:“先生又说胡话,月亮哪有那么凶。”她低头时,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三寸长的银匕,是柳依给她的防身之物,匕鞘上的缠枝纹,与当年魔教教主的短刃如出一辙。
凌羽笑了笑,没再说话。他记得白若雪刚到身边时,见了月亮都怕,总说“尸堆里的月亮是红的”。如今这丫头能在月光下数着竹影猜谜,银匕藏在腰间,却从没想过要拔出来,这或许就是他当年挥剑的意义。
正堂的八仙桌上,摆着四只粗瓷碗,碗沿的裂纹里还沾着前日的药渣。柳依正往碗里倒桂花酿,酒液金黄,泛着细密的泡沫,香气漫开来,压过了药房飘来的苦艾味。“赵虎遣人送了信,”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腕间的银镯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说北境的老兵们都在看月亮,还说你的桂花酿没他们的马奶酒烈。”
苏瑶从药房出来,手里端着盘切好的月饼,饼皮上的芝麻在油灯下闪着光。“毒蝎在狱中托狱卒送了包西域的葡萄干,”她把葡萄干撒在月饼上,指尖的薄茧蹭过饼皮,“说掺在月饼里,有大漠的味道。”
凌羽拿起块月饼,咬下去时,葡萄干的甜混着桂花酿的香,在舌尖炸开。他忽然想起那年中秋,在北境的烽火台上,老将军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他,说“羽儿,你看这月亮照的,都是咱们的土地”。当时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可老将军的手,却烫得像团火。
“孩子们在西厢房猜灯谜呢,”白若雪咬着月饼说,嘴角沾着点芝麻,“虎头把‘天下太平’猜成了‘包子皮薄’,被大家笑了半天。”
凌羽望向西厢房,窗纸上印着孩子们交叠的影子,像幅热闹的画。他看见苏瑶起身去添灯油,裙摆扫过墙角的箭囊——那是用虎皮做的旧物,当年被毒蝎的暗器打穿的洞,如今被苏瑶绣上了朵完整的梅花,针脚比她誊抄的药方还工整。
“前几日去后山,看见梅树下的剑鞘上结了蛛网,”柳依忽然开口,往凌羽碗里添了些酒,“你有阵子没擦剑了。”
凌羽的目光落在兵器架上,玄铁剑依旧靠在那里,剑鞘的鳞纹蒙着层薄灰,靠近剑镡的凹槽里,还留着他去年冬天擦剑时的棉絮。那道凹槽是西域鬼面客的锯齿刀划的,当时血顺着凹槽往下淌,染红了半片戈壁,如今却盛着月光,像汪安静的水。
“明日擦,”他喝了口桂花酿,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今日看月亮就够了。”
苏瑶笑了笑,往他碟子里放了块月饼:“还记得那年在江南水寨,你说等天下太平了,就陪我看中秋的月亮。”她指尖划过碗沿的裂纹,“那时我总不信,觉得江湖人哪有安稳日子过。”
凌羽望着她鬓边的狼毫簪,北境的狼牙磨成的簪头,被岁月泡得温润。当年在漠北,他把这簪子插进她发髻时,她还在哭,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簪子扔进戈壁”。如今这簪子陪着她晒药、煮酒,簪尾的红线缠了又缠,像段解不开的光阴。
西厢房的笑声忽然涌了出来,孩子们举着灯笼跑出来,虎头手里拿着张写着“龙王”的灯谜,颠颠地跑到凌羽面前:“先生,这两个字念什么?赵大叔说您认识。”
凌羽接过纸条,灯笼的光落在纸上,墨迹是孩子们用灶膛灰调的,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他想起去年在梅树下烧的龙王令,灰烬被风吹进药田,苏瑶说“正好当肥料”,如今药田里的断肠草长得格外旺,紫茎顶着黄花,像极了当年战旗上的流苏。
“这是‘平安’的意思,”凌羽蹲下身,指着纸条上的字,“就是说,月亮照着的地方,都平平安安。”
虎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举着纸条跑回孩子堆里。白若雪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说:“先生,您当年真的是‘龙王’吗?赵大叔说您能单枪匹马闯过蛮族王帐。”
凌羽没直接回答,而是拿起块月饼,递给她:“尝尝这个,北境的胡麻油做的。”
白若雪咬了口,饼皮硌得牙酸,眼睛却亮了:“里面的红枣好甜!”
“甜就对了,”柳依端着蒸笼出来,里面是刚蒸好的汤圆,“当年你先生在北境,啃的冻干粮比这硬十倍,就是为了让你们现在能尝到甜。”
苏瑶往汤圆里撒着桂花,香气混着月光漫了满院。她忽然指着药房的方向:“你们看,药柜上的月光。”
众人转头望去,药房的窗棂没关,月光斜斜地照在黑漆药柜上,格子里的药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归的断面像凝固的血,枸杞红得像碎星,而最上层的格子里,毒蝎送来的西域奇草正开着细碎的白花,与旁边的断肠草相映成趣。
凌羽忽然起身,往梅树走去。他蹲下身,拨开根部的枯草,露出那坛埋了三年的酒。封坛的红布早已朽烂,月光顺着坛口的缝隙渗进去,像在与里面的酒私语。
“挖出来吧,”苏瑶走过来,手里拿着把小铲子,“今夜该开封了。”
柳依和白若雪也围了过来,孩子们好奇地凑在旁边,灯笼的光在他们脸上晃出雀跃的影子。凌羽接过铲子,泥土被撬开时,带着梅树的根须和陈年的酒香,像打开了个尘封的故事。
酒坛被抱到桌上时,坛身的泥封簌簌掉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酒液。凌羽拿起竹勺,刚要舀酒,却被苏瑶按住了手:“先敬月亮。”
四碗酒被举过头顶,月光落进碗里,泛着碎银般的光。凌羽望着天边的圆月,忽然想起很多人:老将军在烽火台上的背影,赵虎断臂时的怒吼,毒蝎娘坟前的破木牌,还有那些没能看到今夜月亮的弟兄。
“敬山河,”他轻声说,将酒洒在青石板上,酒液渗进缝隙,像在与大地私语。
“敬日子,”苏瑶跟着洒下酒,酒珠落在药田的麦冬草上,惊起几只萤火虫。
柳依和白若雪也跟着洒了酒,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模样,把手里的桂花酿倒在地上,笑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鸟。
重新舀满的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凌羽喝了口酒,北境的烈味混着江南的桂香,在喉咙里烧出条暖路。他忽然明白,那些被称作“兵王”“战神”“龙王”的传奇,从不是某场战役的胜利,也不是某块军功的荣耀。
它们是梅树下的酒,是药田里的草,是孩子们舌尖的甜,是此刻窗棂上流淌的月光。它们穿过刀光剑影,越过生死离别,最终都化作了这片土地上的烟火,带着所有过往的温度,在岁月里慢慢发酵,长出漫无边际的暖。
西厢房的灯笼还亮着,孩子们的歌声飘了出来,唱的是白若雪教的江南民谣,调子软软糯糯的,像月光里的。凌羽望着苏瑶鬓边的狼毫簪、柳依腕间的银镯、白若雪发间的梅花簪,忽然觉得,这世间最锋利的不是玄铁剑,最坚硬的不是北境冻土,而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温柔,是能把岁月酿成桂花酿的,人心。
月亮越升越高,照在新铺的石板路上,照在药田的断肠草上,照在梅树下的空酒坛上。凌羽拿起块北境月饼,咬下去时,红枣的甜混着胡麻油的香,在舌尖漫开来,像极了他守护的这片山河,苦过,痛过,最终都酿成了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