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云锦阁也不过如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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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沈砚南垂眸搅动碗中残汤,金箔似的光碎在睫毛上,忽明忽暗。
苏妩纤往炭盆里添了块雪松香,青烟裹着暖香漫过来,却化不开席间凝滞的空气。
“书院搬书能磨出剑茧?”
郑吣意忽然轻笑,指尖叩了叩桌沿,
“我府里护院的,常年习武。”
“虎口的茧子倒与沈公子一般模样。”
她话音未落,
苏妩纤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面上却仍堆着笑:
“郡主这话可要折煞他”
“折煞的该是我。”沈砚南忽然抬眼。
瞳孔里的墨色深得要将人拽进去。
“当年在书院抄经。”
“为赶工期昼夜不停。”
“握笔的姿势倒真像握剑。”
“郡主若嫌在下手生粗笨。”
“改日我让下人磨去这茧子。”
郑吣意垂眸盯着他说这话时,指腹轻轻摩挲着碗沿,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其心口猛地一跳—谢淮钦每次说谎时,总会重复这个动作。
可眼前人这张陌生的脸与记忆中那个沉稳内敛的郡马爷判若两人。
沈砚南望着她眼底暗芒微闪。正欲开口,却听她忽然轻笑:“不过沈公子这身形,倒真像我一位故人。”
“哦?”
沈砚南忽地坐直身子,腰背挺得笔直:“在下自小受书院夫子管教,最讲究‘正襟危坐’,郡主口中的……倒是有趣。”
话音未落,苏妩纤忽然从旁挤过来,袖中飘出一缕极淡的沉水香,与郑吣意腕间的香撞个满怀。
她亲昵地替沈砚南整理衣襟,指尖划过脖颈时,郑吣意猛地攥紧帕子。
“夫君总说读书要端方。”
苏妩纤笑得眉眼弯弯。
“哪像丞相大人……”
话音未落,她忽然掩唇。
“瞧我这记性,大人故去多月。”
“民妇该死,倒惹郡主伤心了。”
郑吣意望着苏妩纤肩头骤起的战栗,
指尖攥紧帕子的力道松了松。
“你也是无心,不打紧,”
她望着炭盆里将熄的火星。
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与那人……早已断了缘分。”
话音未落,苏妩纤忽然掩口轻咳,指尖无意识地扯了扯衣襟,沈砚南见状立刻轻叩桌面唤来丫鬟,声线清润如浸了月光:
“取两件披风来,莫让主子染了风寒。”
丫鬟退下时,铜环叩门声惊得烛火晃了晃,郑吣意盯着沈砚南指节叩在梨木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谢淮钦议事时总爱敲桌沿,三长两短的节奏像极了战鼓。
可眼前人叩桌时指尖虚悬,
分明是文人养就的矜贵气。
“让郡主见笑了。”
苏妩纤拢了拢单薄的衣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上暗纹。
郑吣意正要开口示意不打紧,却见丫鬟已抱着披风进来,蜀锦缎面在烛下泛着柔光,一件绣着松竹,一件织着梅雪。
沈砚南起身取过松竹纹披风,动作利落地抖开,郑吣意望着人将披风披在妻子肩头,叮嘱着。
“领口要系紧。”
苏妩纤仰头时眼尾含着蜜似的笑意。
“知道啦。”
“你总把我当孩童般照料。”
沈砚南闻言轻笑,低头替她拂去肩头碎发,这个动作自然得像春日拂柳。
郑吣意垂眸避开那对相依的身影,瓷勺碰着碗沿发出细碎的响,她忽然端起碗,仰头将残汤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划过喉咙,烫得舌尖发颤,却浇不灭心口那团冷得发疼的火。
“郡主可别冻着。”苏妩纤的声音忽然近在耳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郑吣意抬头时,正见她抖开第二件披风,梅雪纹锦缎在烛下泛着温润的光。
披风落在肩头的刹那,她闻到一缕极淡的沉水香,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多谢。”
郑吣意,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闷。
像被人攥住了喉咙。
苏妩纤替其整理领口时,指尖始终悬在半寸之外,这个刻意的距离让郑吣意想起宫宴上那些生疏的命妇。
“夫君总说,待客要细致。”
苏妩纤退后半步,腕间金镯轻响。
沈砚南忽然轻咳两声,指节抵在唇边。
郑吣意望着那微弯的脊背。
忽然觉得这弧度像座桥。
隔开了她与记忆中那个挺直如枪的身影。
“夜太深了,”
他抬头时,烛火在瞳孔里碎成细金,
“郡主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郑吣意便起身,
披风流苏扫过沈砚南鞋面。
“时候确实不早了,”
“沈公子与苏姑娘早些歇息。”
“恭送郡主。”
苏妩纤福了福身,腕间金镯轻响。
雪越下越大,郑吣意裹紧披风,却怎么也暖不起来,她忽然笑自己荒唐,明明知道眼前人是沈砚南,是苏妩纤的夫君。
却总在其身上找谢淮钦的影子。或许真如嫣儿所言,是她念旧成痴,才会把每个身形相似的人都当成故人。
“郡主?”嫣儿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郑吣意抬头,见马车已停在门前。
便由着下人搀扶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吱呀声,郑吣意隔着车窗回望,沈砚南的身影正立在檐下,替苏妩纤拢紧披风。
喉间泛起涩意,对着黑暗低语。
帕子被攥得发皱:
“有些东西,终究是忘不掉的。”
“这世上已再无谢郎。”
次日酉时,红泥小炉煨着碳火,窗棂结着冰花,郑吣意蜷在狐裘里翻动《齐名要术》,指尖抚过“蜀锦”篇页角批注,案头鎏金暖炉烘着银丝碳,将她鼻尖冻得微红。
侍女嫣儿捧着缠枝莲纹漆盘进来,盘中雪片似的糖蒸酥酪正冒着热气,配着两碟玫瑰糖霜裹的冻栗子。
“郡主瞧了半日书,先暖暖手。”
嫣儿榻前,用帕子裹住暖炉往她膝头送了送,“今日厨房新制的牛乳冻,掺了知州大人送来的梅花蜜。”
郑吣意头也不抬,指尖却轻轻点了点书页:“你看这云锦‘织金妆花’技法,需用金线通经断纬......昨儿那批贡品的‘雪浪纹’,纬线怕是松了三分。”
嫣儿垂眸替她添了盏姜茶,声音柔得像炉上沸雪:“郡主总这样劳神,仔细冻着肩膀。”
“奴婢去抱个汤婆子来?”
书页翻动声忽然顿住,郑吣意抬眼时,正见嫣儿耳坠上的东珠随动作轻晃,像落在雪地里的月光。
她忽然放下书,握住对方冻得泛白的指尖:“你手这样凉,怎的总先顾着我?”
嫣儿耳根一热,低头将冻栗子推近些:
“郡主若嫌奴婢絮叨。”
“明日便不劝您用点心了。”
炭火星子“噼啪”炸开,暖炉熏得满室甜香,郑吣意笑着捏了颗糖霜栗子塞给她:“若真不劝,我倒要疑心你被云锦阁买通了”
“快说,这栗子可是掺了让我偷懒的药?”
嫣儿含着栗子轻笑,眼尾弯成月牙:“若有这药,早该给郡主灌上三斤,省得您对着织锦比对着自个身子还认真。”
话音刚落,忽听驿馆木门“笃笃”轻响,惊得窗台上的寒雀扑棱棱飞走。
她抬眸与嫣儿对视,后者已拂袖掩了桌上云锦图,莲步轻移至门前,指尖按在鎏金门环上时又退后半步,垂首朗声道:“敢问哪位?”
“下官赵灵悦,求见郡主。”
门外声音裹挟着风雪而来,清冽如冰下寒泉,嫣儿回首望向主子,见郑吣意微微颔首,才卸了门闩。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风雪卷着碎玉般的雪粒子扑入,映得来客月白织金襦裙上的鹤纹栩栩如生。
赵灵悦怀中紧抱朱漆匣子,睫毛上凝着细雪,向郑吣意福了福身:“下官斗胆冒昧前来,叨扰郡主,实在是因公务相关云锦阁贡品......”
“云锦阁昨夜走水。”
“烧了十七箱雪蚕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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