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危楼高百尺 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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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銮闻言失色,急跪地道:“三叔救我。我不知竟闹得这般大。”

陈圭斜他一眼,也不去扶他,冷冷说道:“你只道你父亲功高权重,便愈加无所忌惮,却不知自古来武将最忌者便是‘功高盖主’四字。你父亲确是我朝自太宗文皇帝以降功绩最着者,然你若以为以此便能权倾朝野,便是错了。如今你父亲贵为禁军都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又蒙圣上特旨参知政事,确是荣宠至极。你却不知此时正是该韬光养晦之时,又不知朝野之间有多少眼热之人,正要寻他错处。当年你肃二叔只些微差错,便险些累及你父,以致丧命。如今我在这梁州府,也是处处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缪,便是为此。你偏在此时做出这等事来,这...当真是不肖之子。”

陈銮汗如雨下,不住叩首,道:“三叔务必救我,侄儿知错了,今后再不敢了。三叔救我,父亲处,也望三叔周全一二。”

陈圭长叹一声,伸手扶起陈圭坐下,道:“骨肉至亲,若是能救,我如何不救?只是...只是那快活林东主也非等闲之人,只怕...”

陈銮目瞪口呆,只顾望着陈圭,说不出话来。陈圭道:“也罢,我也不须瞒你,你也要早做准备。你杀死那人,名唤杨通,他父亲杨鹏便是快活林东主。”

“那杨鹏原名唤作高柱儿,诨名白玉柱儿,生得高大白净,姿容甚美。原不过是梁都市井一个泼皮无赖,后机缘巧合之下,拜在一人门下,这才鸡犬升天。那人便是内侍省内东门副都知,勾当南园监造杨敬。后杨鹏又拜作杨敬螟蛉之子,竟成了梁都一霸。”

“杨敬得了监造南园差事,只因圣旨要在南园之外修建一座道观,取名‘玉清宫’,杨敬便为杨鹏讨了玉清宫使六品职衔,那杨鹏便一跃又成了朝廷命官。杨鹏见城外通往南园官道日益兴旺,便使出巧取豪夺手段,将整片快活林纳入名下。他又建了快活楼,每日银钱海水般流入,却不想今日被你一把火烧个干净,便无杀子之仇,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若只是杨鹏,也是不足挂齿,你父亲定能将此事压下。但那杨敬,却不可小觑。世人皆知内侍之中,洪都知最是受宠,片刻不离当今左右,却不知杨敬却不逊于洪都知。否则又如何能得了监造南园这等肥差?知情之人皆说,那杨敬乃是当今恐洪都知位高权重,特为制衡洪都知而立。是以他虽只是五品内侍,却是无人敢开罪于他,便是你父亲,也要让他三分。”

“再者你父亲威名正盛之时,当今只怕也有意要杀他威风,更兼此事实是你理亏,纵是秉公处置,你也难逃罪名。是以...”

陈銮早已呆住,见陈圭迟疑不语,急道:“三叔,这...这却如何是好?”

陈圭看看陈銮,眼中不由露出怜惜之意,道:“大郎,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杨鹏之事原本我也不知,是今日得知你事之后,沈判官特来相告于我。沈孔修是兵部尚书沈公之侄,沈山远公又与你父亲相交不浅,府君只怕也是知晓这一层,才命沈孔修审理此案。梁州府上下皆知你我乃是叔侄,我是定不能参办此案了,府君与沈孔修如此,只怕也是有心周全于你。然我却没这般大颜面,府君定是看你父亲情面了。”

陈銮这才稍松一口气,道:“三叔,既是如此,明日过堂,我该如何说?”

陈圭道:“快活楼掌柜与一众店家也已到案,他们却不似你,皆锁在牢中。杀人放火之事皆不能推脱,你只似适才与我所说一般,咬死店家收了你银子,却不教歌伎唱曲儿。再说店家以众凌寡,二十几人打你五个,你不得已,才使剑伤人,却不想致人丧命。便是起火,也是打斗之间不知哪个撞翻火烛,引燃板壁,并非你几人存心放火。如此,或可占得二分理去,逃脱死罪。只需不死,你父便可救你。”

陈銮惊道:“莫非...莫非当真要得死罪么?”

陈圭道:“大郎放心,有你父亲在朝,当今纵然无情,也断不致取你性命。只是此事须得圆过,你父亲声名方不受损。”

陈銮道:“如此...好,全凭三叔。”

陈圭道:“好,就是如此。我不能留在此处,还要回去禀报老太太和你母亲。适才我已遣人回去禀报,只说你在我处,与我一同回家。如今却瞒不得了,只得如实禀报。今夜我且瞒过你父亲,待明日过了一堂再处。若不好时,还须你父亲使力才好。”

陈銮道:“明日审结我便能回家么?”

陈圭叹道:“当真少不经事,这案子绝非十天半月所能审结,你如何能回家?你且安心在此住下,明日我遣人将你日用之物送来,也自有人服侍餐食,旁的却不能得了。你不可存了逃狱之心,否则必累及你父。”

陈銮道:“是,侄儿记下了。只需逃过此劫,侄儿定洗心革面。”

陈圭道:“罢了,我去了,久了母嫂挂心。还有一事,你与那四个杀才言明,定要咬死供词,不可乱了方寸。你有官身,堂上不敢用刑,他四个却未必。若是受刑不过,供出别情,须知他一家老小性命。”

陈銮一惊,只得道:“是,侄儿知晓,他四个定不敢背主。”

陈圭点点头,道:“此间不比家中,你自经心。”说罢起身离去。陈銮恭送至院门,却见院门外果有差役把守。

陈封直至申时末才下值回到家中,也不换衣裳,便去后宅叩问父母,夫人杨氏亦在一旁侍候。因见母亲与夫人皆面有戚容,陈封问起,母亲只说吃冷饭有些不适,略散散便无碍了。陈封不以为意,又闲话几句,便拜辞而去。

陈封原想到妾室祝氏处坐坐,再唤长子陈銮来考校近日课业,除长子外,陈封尚有二子,然二子皆年幼,尚未启童蒙。然想了一想又觉懒怠,却又作罢。这几日正值清明,衙中事务繁忙,他又要参知政事,一日下来,身上着实倦怠,便打消了念头,踅回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