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愿用多少斤量,换自己的膝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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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侄女!快瞅瞅这个!"贞德本举着刚解密的边关牒报冲进值房,"默啜这老小子一边求亲,一边让同罗部在受降城附近遛马!"他扯开衣领,"这就跟咱屯子里二狗子似的,嘴上说借镰刀收庄稼,实际想偷摸划拉你家柴火垛!"

贞小兕接过文书轻笑:"叔父发现没有?突厥使团带来的貂皮都带着松烟味——这是长期在金山一带活动的证据。"她低声音:"今日我看见兵部员外郎的靴底沾有北原驿道特有的红砂土...暗中与边地人员接触……"

"中!咱爷俩想到一块儿去了!"贞德本猛地拍腿,"上面也防着他这手呢!刚得着信儿,正在往原州增派陌刀队..."他突然收声,警惕地望了眼窗外,转而用茶汤在案上画出简图:"你这次去,重点观察三个事:第一,突厥贵族的马镫是不是新换的;第二,看看他们小孩玩的骨牌是狼骨还是鹿骨;第三..."

"第三要记下他们祭祀时宰杀牲畜的手法。"贞小兕接口道,眸中闪着学术探究的光彩,"部落的凝聚程度会体现在仪式细节里。若是统一割喉放血,说明默啜掌控力强;若是五花八门的宰杀方式..."她捻起案头一块墨锭轻轻折断,"就证明联盟已有裂隙。"

同年年底,御史中丞和逢尧奉命出使突厥。使团顶着朔风,穿越苍茫的草原与戈壁,终于抵达了位于狼山的突厥王庭。

甫一见面,贞小兕立即被默啜可汗这个草原枭雄的复杂心理状态所吸引。他身材魁梧,声若洪钟,但眼神闪烁不定,在接待唐朝使臣时,既有刻意展示的威仪,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他在进行典型的印象整饰——自我提升与威慑策略并用,"贞小兕在羊皮纸日记中写道。

"试图以强势外表掩盖政权内部裂痕,以及对大唐物质、文化既觊觎又轻视的矛盾心态。更精彩的是,他此刻陷入工具性服从:一方面自恃强大索要公主,另一方面又需唐朝册封以稳固西域诸部权威,于是把暂时低头重新框定为'精明交易',以此减少内心的不协调。"

大帐内,灯火通明,酒肉飘香,但气氛却暗藏机锋。和逢尧,这位深谙人心的大唐御史,在酒过三巡后,巧妙地提出了那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建议:"可汗既诚心与大唐和亲,结为舅甥之好,何不身着大唐衣冠,以示内外,诚意可达天听?"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安静,部落首领们面露怒色,手按刀柄。

贞小兕密切观察着帐内众人的反应:"部落首领们的愤怒是真实的,他们的部落认同感受到了威胁。但默啜的愤怒转瞬即逝,眼神中掠过的是理性权衡框架——他早已把'屈辱'折算成可交换的政治资本。"

默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怒意,但只一瞬,便化为深沉的笑意。他抬手,止住了躁动的部下。"和大夫所言,正合我意。"他声音洪亮,甚至带着几分热切,"既为大唐之婿,行唐礼,有何不可?"

次日,雪后初霁。王庭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站满了突厥各部首领和牧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默啜出现了。他头戴唐式幞头,身穿宽大的紫色圆领官袍,紫袍内,他仍佩着狼牙护符,尖齿抵胸,如旧部目光,令他每一俯首都隐隐作痛。腰间却依旧固执地系着突厥风格的蹀躞带,上面挂着弯刀和砺石。这身打扮极其别扭,像猛虎被套上了鞍鞯。

他走到高台中央,面朝南方——长安的方向。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他脸上。他缓缓俯身,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雪地里,冰碴瞬间嵌进他深刻的皱纹。"臣婿——"他用汉语高喊,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雪原上传出很远。

那一刻,无数突厥人低下了头,不忍再看。而一些部落首领的眼中,则闪过了惊疑与权衡。

贞小兕站在使团后排,清晰地看到默啜跪拜时,那身不甚合体的紫袍下,拳头紧握,牙根紧咬。

"表面服从,内心抗拒。他在运用理性权衡框架:一次公开叩首,可换唐朝公主、西域观望效应及可汗权威再确认——尊严若能秤斤两,这买卖,划算。"

唯有默啜自己知道,俯身时,狼牙护符硌着他的胸口。他在心里默算:一次叩首,换十座城;半日紫袍,抵三万绢。尊严若能秤斤两,这买卖,划算。

礼毕起身,他脸上没有任何屈辱,只有一种猎人布好陷阱后的平静。他当众宣布,派遣其子杨我支及国相,随和逢尧入朝,以示诚意。

当晚,贞小兕偶然经过默啜金顶大帐时,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用突厥语进行的自语:"一次叩首,若能换十座城池,万千粮帛,乃至西域……值得!"她恍然大悟:"他在运用自我合理化机制,将公开的屈辱行为重新框架为一场精明的政治交易,以此减少内心的不协调。"

景云二年正月,突厥使团抵达长安。正值正月十五燃灯前夕(上元燃灯之制虽已确立,民间尚多称‘燃灯夜’而非‘上元’”),整个帝都仿佛一座不夜之城。火树银花,笙歌不绝。少年王子杨我支骑在马上,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璀璨繁华,那双习惯了草原辽阔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与迷茫。

丹凤门前,仪式早已准备就绪。唐睿宗李旦站在城楼暗处,俯瞰着下方。他特意将接见安排在午时三刻,日影最短,象征"日不落";丹凤门洞开,让突厥使臣的脚尖,正好压在门槛那道划分"中外"的线上——半步已入彀中。

"礼官拟以‘金山’为号,既喻西域金山,亦示金枝之贵,待降制后施行"。

礼官低声禀报,"嫁妆单附列西域十六羁縻府州回赐之物”,即唐廷以“回赐”名义,将突厥历年贡品折为嫁妆,既显天朝恩宠,又暗含主权。睿宗微微颔首。他将西域山川绣入锦缎,展之可镇蕃部,卷之可藏匣中,像把广袤地图折成一只纸鸢,随手就能放飞,也能随时扯回。

太平公主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望着楼下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突厥王子,轻声道:"兄长把侄孙女做成了一枚铜钱,就为听个响动。"睿宗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铜钱若能买得饿狼不咬人,便是最便轻便的锁链。"

长安安福门上,睿宗设宴款待杨我支,并让金山公主(宋王李成器之女)现身相见。和亲事宜看似板上钉钉。贞小兕作为译语人员随侍在侧。她立即发现,这个来自草原的少年,正在经历剧烈的文化冲击。

"他的目光发散,不断扫视着长安城的恢弘楼阁、璀璨灯市以及衣着华美的士女,呼吸略显急促,瞳孔时有放大,"贞小兕在事后给叔父的心理分析报告中写道,"这是文化冲击第二阶段——危机期:草原集体主义与长安炫耀性消费景观发生正面碰撞,其原有‘游牧-军事’价值体系出现短暂失范。"

为了让和亲事宜更具实感,睿宗安排金山公主现身,与杨我支相见。当杨我支从内侍手中接过那盏作为见面礼的精美琉璃灯时,贞小兕注意到他有些轻微颤抖。灯座底部以汉隶刻着‘永结同好’四字,礼官低声译作突厥语,杨我支闻言微颤。

"他意识到了这些汉字的背后目的,"贞小兕分析道,"这引发了他的认知觉醒。突厥使团内部对长安的羡慕议论正在他身上失效,他开始更深刻地思考与唐和亲对突厥意味着什么,是否真如其父所期许那般有利?"

然而,历史的走向往往出人意料——数月后,睿宗禅位,玄宗李隆基即位。新一轮的权力洗牌中,这桩婚事被无限期搁置。

贞小兕敏锐地察觉到这场权力更迭中复杂的心理动力。

"玄宗与太平公主的权力斗争,是典型的二元对立思维与损失框架并存,"贞小兕在笔墨下分析着。

"双方都陷入敌意归因偏差,将对方的一切政治举动解读为充满恶意的挑衅。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氛围下,由睿宗与太平公主主导的和亲事宜,自然被新即位的玄宗视为'姑母势力遗产'而无限期搁置。"

她合上日记,留最后一行空白:

“如果尊严真能上秤,下一个来称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