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哀雾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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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源被清除,笼罩在巫傩寨上空多日的阴霾仿佛一夜之间散尽。尽管夜色已深,但寨子里却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
巨大的篝火在中央广场被点燃,干枯的柴火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夜空,将周围的一切映照得亮如白昼,也驱散了残留在人们心头的最后一丝寒意。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米酒的醇香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热烈气息。
几乎全寨子的人都出来了,穿着他们节日里才拿出的、绣着繁复图案的盛装,脸上洋溢着真切而质朴的笑容。男人们抬出一坛坛自家酿造的、度数不低的米酒,女人们端出大盆大盆的炖肉、山珍和糍粑。孩子们兴奋地在人群中穿梭打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与之前死寂惊恐的景象判若两般。
我们五人被奉为上宾,硬是被推到了篝火旁最尊贵的位置坐下。老寨主和大祭司(虽然依旧虚弱,但坚持要出席)亲自作陪。酒碗几乎是瞬间就被斟满,那浑浊而浓烈的米酒散发着强劲的后劲。
“敬恩人!感谢诸位大师救我巫傩寨!”老寨主颤巍巍地举起酒碗,声音洪亮,充满了感激。
“敬恩人!”周围所有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碗、竹杯或是任何能盛酒的器皿,目光炽热而真诚地看着我们。
盛情难却。我们只能端起那比拳头还大的酒碗。
“干!”齐天最是豪爽,闻着酒香早就馋虫大动,见状欢呼一声,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将一整碗烈酒灌了下去,喝完还咂咂嘴,嫌弃道,“唔…味道淡了点,不如天庭的琼浆玉液带劲,但也凑合!”
黑疫使倒是颇有兴味地品了品,点头道:“阿弥陀佛……粮食精华,饱含生机与愿力,虽粗糙,却别有滋味。善哉善哉。”说罢也一饮而尽,只是喝完之后,他那光洁的头顶似乎都泛起了一丝红晕。
赵云本是忠厚人,见众人如此热情,更觉得用内力驱散酒劲是对主人的不尊重。他朗声道:“多谢寨老,多谢各位乡亲!赵云愧领了!”说罢,亦是仰头豪饮,一碗见底。他本就阳刚帅气,此刻一碗烈酒下肚,脸上迅速飞起两团红晕,更显得英武不凡,顿时引得周围那些胆大的寨子姑娘们一阵窃窃私语和火辣辣的注视。
我暗自吸了口气,知道这关不过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碗度数绝对不低的米酒灌了下去。酒液辛辣,顺着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股滚烫的热意。
“好!”
“大师好酒量!”
村民们见我们都如此爽快,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然后,敬酒就开始了。
几乎是一碗刚空,立刻就被不知从哪儿伸来的手满上。村民们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感激之情,那就是让你喝好,喝倒。
我连着喝了五六碗,感觉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脑袋也有些发晕。偷眼一看,赵云那边更是“惨烈”。好几个穿着鲜艳、戴着银饰的姑娘围着他,一边唱着旋律高亢、歌词大意的劝酒歌,一边笑嘻嘻地给他递酒。赵云本就实在,又是面对一群热情似火的姑娘,推拒不得,只能红着脸一碗接一碗地喝,那帅气的脸庞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虾子,眼神都有些发直了。
我暗自啐了一口,低声笑骂:“这小白脸……倒是受欢迎。”
旁边的苏雅听到了,捂着嘴轻笑,揶揄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怎么?安如兄这是嫉妒子龙身边围的全是年轻姑娘?要不要我也去帮你叫两个来?”
我顿时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从旁边传来,赶紧摆手,义正辞严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就是觉得子龙太实诚了,这么喝下去非趴下不可!”说着,我又被迫接过一位老汉敬来的酒,苦着脸灌了下去。
苏雅“切”了一声,明显不信,但眼中的笑意却藏不住。她酒量似乎还不错,只是小口抿着,倒是没人强行劝她。
又硬撑着喝了几碗,我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了,再喝下去非得当场出丑不可。赶紧趁着新一轮敬酒还没开始,拉着苏雅,借口透气,悄咪咪地溜到了广场边缘一个相对昏暗的角落,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呼……这帮乡亲……太热情了……”我靠着树干,感觉天旋地转,暗自咒骂自己真实诚,喝不了就不知道学猴哥和大师那样耍点滑头吗?
苏雅看着我难得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直笑,拿出随身的水囊递给我:“快喝点水缓一缓。谁让你来者不拒的。”
我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稍微压下了喉咙里的灼烧感。看着广场中央热闹的景象。
齐天已经彻底玩嗨了,他跟一群寨民围着篝火,学着人家跳那种充满原始力量感的舞蹈,动作夸张怪异,难看之极,偏偏他自己觉得十分得意,惹得周围笑声一片。我忍不住吐槽:“幸好这猴子还记得幻化人形,要是现了本相,那毛脸雷公嘴再配上这舞姿……啧啧,简直能辟邪。”
另一边,黑疫使居然没研究他的那些“好东西”,而是跟几个小姑娘坐在一起,一本正经地学着唱她们的祝酒歌,只是他那古怪的腔调和时不时冒出的“善哉”、“我佛”之类的词,搞得人家小姑娘忍笑忍得很辛苦。
而赵云……好吧,他已经被热情的姑娘们淹没了,只能看到他通红的笑脸和不断被填满的酒碗。
火光跳跃,欢声笑语,美食酒香……这一切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一种我们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属于平凡人间的温暖和喧闹。
我看着这一切,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一些感慨。我拉起苏雅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
“苏雅,”我的声音因为酒意而有些低沉,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认真,“看到他们了吗?很快乐,很单纯。一场灾难过去,一顿酒肉,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苏雅安静地看着我,嗯了一声。
“我们现在站的高度不一样了。”我继续说着,目光扫过那些欢乐的村民,“我们要面对的是天庭,是西天,是那些视万物为刍狗的神佛,还有这些……层出不穷、诡异莫测的异常。有时候……做事不能再瞻前顾后,考虑到每一个人。”
我顿了顿,想起神隐峰上那些扭曲的面孔,也想起自己曾经对成为棋子的憎恶。
“我以前,非常讨厌天庭把我当棋子,随意摆布我的命运。”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硬,“但现在我想通了。想要掀翻棋盘,有时候……就必须有自己的棋子。不得不利用一些东西,甚至……一些人。”
我看向苏雅,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不一样的是,”我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汲取一些力量,也仿佛要传递一些决心,“我是从棋盘上站起来的。我理解棋子的无奈和痛苦。所以,我会尽可能……但只是尽可能。”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酒气和烟火味的空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很残酷,但很多时候是真理。苏雅,你能理解我吗?我不是想变成冷血的枭雄,只是……有些路,注定不能回头看,不能心软。”
苏雅沉默了片刻,反手握紧了我的手,她的目光温柔却坚定:“安如,我理解。从地府回来,我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你想保护的东西太多,而敌人又太强大。如果必要的牺牲和利用无法避免……我宁愿那个做决定的人是你,而不是那些漠视生命的神佛。”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但是,你要答应我。齐天、大师、子龙、陈九、暗河的兄弟们,还有我……我们这些人,是你的家人,是你的手足,不是你棋盘上的棋子。任何时候,都不能把我们当做可以牺牲的耗材。”
我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当然。我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能让我们,让我们在乎的人,能真正安稳地活下去。我的底线,我的禁脔,就是你们。除了这些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都可以利用。”
这一刻,我们之间因为神隐峰事件而产生的那一丝细微的隔阂与价值观的摩擦,在这喧闹的烟火气中,在这坦诚的对话里,悄然冰释。我们更加理解了彼此的位置和无奈,也更加坚定了共同前行的决心。
我们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短暂而珍贵的温存时刻,看着广场上的歌舞升平,仿佛外面的所有风雨都与此刻无关。
然而,这份宁静还没持续两分钟……
“嘿!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好事呢!”
一个兴冲冲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酒气传来。只见黑疫使不知何时发现了我们,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笑容,一手拿着一个酒碗,跌跌撞撞地就冲了过来。
他也不由分说,直接将两个满满的酒碗塞进我和苏雅手里,然后拉着我们的胳膊就往场中央拽:“来来来!本座刚学了一首顶好听的祝酒歌!唱给你们听!听完必须把酒干了!这可是此地的规矩!入乡随俗!善哉善哉!”
我和苏雅看着手里再次满上的酒碗,又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有点喝高了、非要献歌的黑疫使,额头上同时垂下三道黑线,无语至极。
还没等我们想出借口推脱,黑疫使已经清了清嗓子,摆开架势,用他那五音不全、还带着古怪佛号腔调的嗓子嚎了起来:“哎~远方的贵人~来到咱寨子~哎~一碗米酒~情意长~哎~阿弥陀佛~保佑您~善哉善哉~再一碗~”
这魔音灌耳,听得我胃里的酒液又开始翻腾。苏雅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周围的寨民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哄堂的大笑,甚至有人开始跟着起哄:“大师唱得好!”“喝!喝!喝!”
就在这片混乱而欢腾的喧嚣达到顶点时,广场中央的鼓点突然一变!
原本欢快的节奏变得沉重、肃穆、甚至带着一丝狰狞!
只见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大祭司,在两位年轻祭司的搀扶下,走到了篝火旁。他换上了一身极其繁复、缀满了羽毛、兽骨和金属片的黑色祭司袍,脸上戴着一张用整块阴沉木雕刻而成的、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鬼面面具。
他手中拿着一面蒙着古老兽皮的鼓,开始有节奏地、沉重地敲击起来。
“咚!”“咚!”“咚!”
每一声鼓响,都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让喧闹的广场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祭司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大祭司开始围绕着篝火起舞。他的舞步狂野、原始、充满力量,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神秘。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跺脚、每一次挥舞手臂,都仿佛在与冥冥中的某种存在沟通。火光将他和那张狰狞面具的影子投射得巨大而扭曲,仿佛古老的鬼神降临。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鼓点越来越急,最终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癫狂状态。
突然,他猛地停下舞步,仰头向天,用一种并非本族语言、音调极其古老、扭曲、甚至刺耳的吟唱,断断续续地嘶吼起来:
“……金色的……王者……魂火在燃烧……堵住了……贪婪之口……”
“……黑色的风……从世界之外吹来……树木在哭泣……石头在奔跑……”
“……守护……必须守护……否则……一切……皆归虚无……”
他的声音沙哑而撕裂,每一个词汇都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那内容支离破碎,却形象地勾勒出一幅恐怖而悲壮的画面——一位散发着金光的王者,燃烧魂灵,堵住了某个通往恐怖世界的缺口,抵挡着那能令万物扭曲、奔逃、最终归于虚无的“黑色之风”!
吟唱完毕,大祭司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直接向后倒去,被旁边的祭司及时扶住。那张狰狞的面具滑落,露出他苍白如纸、布满汗水的脸,已然昏厥过去。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神秘和不祥预感的歌谣震撼了。
过了好一会儿,大祭司才悠悠转醒,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对于刚才吟唱的内容,他记忆十分模糊,只隐约记得一些碎片化的意象,并不知道具体含义。但他根据寨子里古老的传统,将仪式中使用过的一张看起来极其古老、边缘已经磨损、绘制在某种不知名兽皮上的地图,郑重地赠予了我们。
“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指向大山最深处的路……”他虚弱地说,“有一个地方……用朱砂标记……绝对……绝对不能靠近……那是……禁地……”
我们接过兽皮地图。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附近的山脉河流,而在其中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有一个用醒目朱砂画出的、仿佛滴血般的叉形标记,旁边还用古老的符号标注着警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张古老的兽皮地图上。欢宴的气氛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面对未知的凝重。
歌谣的意象,与赵云的推断、第七处的报告,以及这张地图……一切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个朱砂标记的禁地。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巫傩寨还沉浸在宿醉与安眠的静谧之中。我们婉拒了老寨主和大祭司再三的挽留,收拾好行装,准备再次踏上旅途。
寨门处,老寨主带着几位族老前来送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千叮万嘱:“恩人们,那张地图标记的地方,邪门得很!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话,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出来的!就算出来了,也多半疯了傻了!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啊!”
“多谢寨老提醒,我们自有分寸。”我郑重谢过,将那份古老的兽皮地图小心收好。那张朱砂标记的禁地,如同一个无声的召唤,也像一个深邃的陷阱,吸引着我们前往。
辞别了淳朴的寨民,我们再次扎进了莽莽苍苍的原始山林。根据地图的指引,我们需要穿过一片被当地人称为“哀雾林”的广阔地带,才能逐渐接近那片被标记为禁区的核心区域。
越是靠近哀雾林,周遭的环境就变得越发诡异。空气中的湿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呼吸间都带着浓重的水汽,衣服很快变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粘腻不堪。光线也愈发昏暗,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
终于,在一片仿佛被无形界线划分的地带前,我们停了下来。
前方,是翻滚不休、浓郁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这雾气并非寻常山岚,它沉重、粘滞,仿佛有生命的实体般缓缓蠕动,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林中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这厚重的雾霭吞噬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的嗡鸣。
“好重的瘴疠之气……”黑疫使抽了抽鼻子,面色凝重,“却又不全是瘴气……混杂着某种……更沉滞、更压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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