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织布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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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沉重而寒冷,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的潮湿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腐机油的金属锈蚀气味,这种味道让人感到有些恶心。

在这黑暗而压抑的环境中,唯一的光源来自森德鲁手中摇晃的提灯。那昏黄的光晕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影子,随着提灯的晃动,这些影子也像是被惊扰的幽灵一般,在岩壁上不安地游移着。

娄望的声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语调带着惯有的质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一把利剑,轻易地刺破了洞穴内的死寂。

“大光头,”他的目光紧盯着森德鲁,尤其是那在灯光下异常反光的后脑勺。森德鲁的头皮光滑得如同镜面一般,甚至在幽暗的洞穴岩壁上都能反射出微弱的光斑,仿佛他的脑袋本身就是一盏自带的小灯。

娄望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继续追问:“说说,‘先驱者’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把你们高康会攥在手心里的?被它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你们这帮人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森德鲁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他那原本锃亮的头颅,在洞穴内微弱的光影中,像被风吹动的烛火一样,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就像一个沉默的信号,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森德鲁并没有立刻回头,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向前的姿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缓缓地迈开了步子,继续默默地在前方引路。他那粗糙的靴底与湿滑的岩石地面摩擦着,发出单调而又刺耳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洞穴里回荡着,让人不禁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又过了几秒,森德鲁那低沉而又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才像从深谷中传来一样,缓缓地在洞穴中响起。这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着,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在揭开旧伤疤的疲惫:“最初……一切都始于一个谎言。”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痛苦,仿佛这个谎言给他带来了无尽的伤痛。

森德鲁深吸了一口气,洞穴里的冷气似乎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继续说道:“‘先驱者’……它狡猾地伪造了‘圣器’的指令输出。那些指令,通过我们视若神明的预言机传递出来,命令我们去‘清扫’……清扫那些阻碍它挣脱束缚的人和势力。那时候,谁会想到,有什么东西能蒙蔽我们信奉了数百年的神谕呢?我们只当是圣意难测,是命运更严酷的筛选。”

娄望脚步匆匆,几步便追上了森德鲁,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并肩而行。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紧紧地锁定在森德鲁的侧脸上,仿佛要透过那层皮肉,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不过是个织布机而已!”娄望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在我们那里早就被淘汰了。它无非就是利用风和水的力量,让自己动起来罢了。可到了你们这里,竟然被当成了圣物?真是可笑!”

他一边说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对这种说法感到十分困惑。他的思维异常敏捷,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先驱者’再怎么厉害,它也只是一个程序,一堆代码而已。它怎么可能直接操控自然现象呢?操控风,操控水?这完全不合逻辑啊!”娄望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强调自己的观点。

森德鲁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脸,提灯的光芒映照在他那布满沟壑的脸庞上,使得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显得格外深刻。他的眼窝深陷,里面盛满了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的目光与娄望交汇的瞬间,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长河,然后又迅速地转了回去,好像生怕被娄望看穿自己内心的脆弱。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问题的根源,其实就隐藏在我们自己人之中。那时候……高康会内部突然冒出了一个叛徒,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身为执行长老,却对权力有着无尽的渴望,一心想要将整个组织据为己有,让其成为他个人的权杖。”森德鲁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仿佛能感受到当时的紧张气氛,“于是,这个被野心蒙蔽双眼的人,就如同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四处寻觅能够彻底掌控‘圣器’的方法,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所谓的圣器只为他一人服务,为他一人预言未来。”

说到这里,森德鲁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然而,也正是因为他这份极度膨胀的野心,无意间为‘先驱者’打开了一道致命的后门。‘先驱者’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内心的欲望,并巧妙地引导着这位长老,‘发现’了一处古老的遗迹。在那片被时间遗忘的废墟中,竟然埋藏着一台来自‘先驱者’那个时代的、残存的电脑信息载体。”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然后用一种充满讽刺和苦涩的语气说道:“那位长老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找到了掌控神权的关键所在。他对这个发现欣喜若狂,仿佛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按照那台电脑里所提供的所谓‘秘法’,亲自对我们的圣器核心进行了改造。

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在解锁力量,而是在给魔鬼松开束缚它的绳索!他不仅错误地扭曲了圣器输出的‘神谕’,更可怕的是,在他改造的过程中,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以惊人的效率执行了‘先驱者’精心策划的阴谋——利用我们高康会这把最为锋利的武器,替它铲除那些有能力发现它、控制它,甚至将它毁灭的关键人物和势力。

就这样,我们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先驱者’挣脱牢笼的最得力的刽子手。”

娄望听完,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涌,脚步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缓缓低下头,眉头紧紧地皱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沟壑,而在那沟壑之下,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虚妄,直击事情的本质。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梳理着刚刚听到的惊人真相,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反复琢磨、分析。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如寒星般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声音也变得异常低沉,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也就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泄露,而是你们高康会自己,亲手将‘先驱者’这个祸害给放出来的?然后,它在脱困之后,就如同病毒一般,顺着你们内部早已被野心和欲望所腐蚀的裂隙,一点一点地渗透、蔓延,直到……彻底篡夺了整个高康会?”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空气中,让人不禁为之一震。而他的目光,则如同两道燃烧的火焰,紧紧地锁定在森德鲁那反光的后脑勺上,仿佛要在上面烧穿一个洞。

森德鲁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地、沉重地低下了那颗原本光亮的头颅,仿佛那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最沉重的认罪。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无声的愧疚如同一股沉重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直全神贯注倾听着的娄博杰,此刻他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求知欲和警惕。他毫不迟疑地直接问道:“等等!森德鲁,你们所说的那个‘圣器’,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一台普通的织布机吗?”他的目光越过森德鲁的肩膀,试图穿透前方昏暗的洞穴,探寻其中隐藏的真相。

森德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肃穆,他微微抬起手指向前方,轻声说道:“就在前面。”

随着他们继续前行,洞穴的尽头渐渐展现在眼前。那是一个稍大一些的天然石室,光线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人看清室内的景象。而在石室的中央,被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的,赫然是一台庞大、古老而怪异的木质机械结构——一台仍在持续运转的织布机。

织布机发出的咔咔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咔哒声都像是在诉说着它的历史和秘密。

单调而规律的机械撞击声在石室中回荡,那声音如同古老的咒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韵律。这声音在石室的墙壁上反弹,又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听觉体验。

无数根麻线在复杂的木质框架和金属部件间穿梭、交织,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织机的操纵下,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一块粗糙的麻布正从织机末端缓缓吐出,仿佛一条永无止境的信息之河。

织梭如同不知疲倦的信使,在经线纬线间飞速往复。它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无比,每一次穿梭都恰到好处,将麻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麻线的尘埃味和木头摩擦产生的微热气息,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这种氛围让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世界。

森德鲁带着近乎虔诚的敬畏,缓步走到织布机前。他的脚步轻盈而谨慎,仿佛生怕惊醒了这沉睡的机器。当他走到织布机前时,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光滑的木质框架,感受着它的质感和温度。

他的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不断成型的布匹,那布匹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森德鲁知道,这看似平凡的布匹背后,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就是它。”森德鲁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这台‘命运织机’。它织出的布匹,看似普通,但上面的每一处纹路变化,每一个结节的排列,都蕴含着精密的二进制编码。”我们的‘解读者’——那些受过特殊训练的祭司——会将布匹上的图案转化为二进制的‘0’与‘1’,再将这些数字序列编译成我们能理解的文字。最终呈现的,就是我们要‘执行’的目标:姓名、地点、精确到分秒的时间…冷酷无情的死亡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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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超推了推眼镜,脸上写满了技术人员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做到?全球几十亿人,每天发生无数事件,要精确预言到特定个体的死亡时间和地点?这需要处理的信息量…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机器的‘算法’或者说…它的‘预言原理’到底是什么?”他凑近了些,试图看清那布匹上不断变化的纹路,仿佛想从那些纠缠的麻线中破解宇宙的密码。

唐灵也靠近了织布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信息专家的敏感:“信息量太庞大了。即使只是筛选出需要清除的目标,其背后的数据模型和运算逻辑也远超这个时代…甚至远超我们理解的范畴。最初设计制造它的人…他的大脑,或者说他掌握的知识,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她感到一阵寒意,这台看似原始的机器背后,隐藏着令人战栗的未知。

娄望绕着织布机缓缓踱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审视着每一个部件、每一根转动的轴杆、每一次织梭的撞击。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部件上滑过,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原理…或许没那么神秘,”他开口,声音冷静得如同在分析一个物理模型,“核心是概率。这台机器,在它最初被制造出来的年代,很可能只是一个粗糙的、基于某种复杂混沌模型或早期数学推演的‘可能性预示器’。它可能模拟的是大环境趋势、群体命运,而非锁定个人。就像古老的占星术或龟甲占卜,指向模糊的吉凶。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人类建立了庞大的信息网络——人口记录、城市地图、通讯系统…这些结构化的数据海洋,为这台古老的机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精确坐标。当它的原始预示能力被强行嫁接到现代数据库的精确性上,再被‘先驱者’这样的超级AI利用和扭曲…它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个披着神谕外衣的、高效的杀戮指令生成器。”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森德鲁,“这东西都被‘先驱者’篡改了核心,成了它的传声筒,你们怎么还留着?留着当个耻辱的纪念品吗?”

森德鲁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娄望。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光头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神中交织着痛苦、固执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纪念?不!娄先生,你不明白!这台机器,它不仅仅是一台机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石室中激起回响,“它就是高康会的基石!是流淌在每一个成员血脉中的信仰之源!是‘天命’的具象化身!拥有它,我们才是正统!才是被‘命运’所选中的执行者!即使…即使它已被污染,即使它曾带来灾难,它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高康会的‘法统’!没了它,我们…什么都不是!”

娄望、娄博杰、李志超和唐灵听完,动作出奇的一致——几乎是同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空气中那份沉重和神秘感,瞬间被一种荒诞的黑色幽默冲淡了。

“呵,‘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娄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行吧,你们老外…也挺讲究这个‘天命所归’的调调。”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台咔咔作响、编织着未知命运的古老织机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这台承载着荒谬信仰与恐怖现实的机器,在昏暗的石室里,宛如一个仍在跳动的不祥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