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未选择的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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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叫作《最终幻想VII:圣子降临》的游戏里,作为配角的扎克斯最后为主角克劳德牺牲,临死前,他对克劳德说: “活下去——你,是我活过的证明,我的荣誉和梦想全部交给你了。”
路明非玩到这里的时候见到这种剧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讨厌这样这样的话,讨厌这样的事,讨厌这种狗血淋头的悲剧。
“如果能给我立块碑,那是最好了克劳德。”小魔鬼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
“碑文就写你难忘的那句诗吗?”
“不,如果可以,希望哥哥能多夸夸我。”
“这剧情……怎么越来越像大结局了?该不会说完这些,你就一下子嘎嘣死这儿了吧?”路明非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没那么干脆。”小魔鬼翻了个白眼。
“魔鬼就该有魔鬼的样子,装什么忧郁文艺青年。”
“屌丝就能装忧郁文艺青年在文学社里把妹了吗?”小魔鬼歪着头问,“哥哥,忧郁的魔鬼现在很流行诶,美剧里的吸血鬼不都这样?“
“那你该去染个白毛,再戴个美瞳。”路明非下意识接话,说完才意识到这对话有多荒谬。他们站在生与死的边界上,却在这里讨论流行文化。
“这是一场你我身不由己的战役,”小魔鬼抬起头,话锋一转,“最奢侈的就是在战役中死去。”
“听起来真惨。”路明非说。
“是啊,惨得我都想给自己颁个奖了。”小魔鬼咧嘴一笑,“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彻底忘了我,会不会好过一点?”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他顿了顿,“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小魔鬼怔住了。
鱼竿突然绷出惊人的弧度,河流变得无比湍急起来,白色的浪花剧烈翻飞,漩涡迅速扩张,仿佛河流下有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在挣扎。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这家伙手里的鱼竿压根没有鱼线,他就只是坐在那里,仅此而已。
“真是……烂透了的回答啊。”小魔鬼低声说,只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随着鱼竿被用力攥紧,小魔鬼将之高高扬起,一头庞然大物被他从没有尽头的河流中猛地拽了出来,仿佛一轮黑色的落日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看啊哥哥!巍峨的山!”男孩张开双臂。
他高亢的吼声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轰然散开,无比的阴影缓缓笼罩住两人。
路明非仰起头,看着那头悬浮在空中俯冲而下的家伙。它的膜翼舒展时遮蔽了天幕,虬结的肌肉如同青铜浇铸的山脉,每一次呼吸都引发大气的悲鸣,黯金色的鳞片此起彼伏,折射出万千道破碎的光。那双龙瞳——像是太古时代就被封印在冰川深处的陨石,竖瞳深处是比黑洞更令人战栗的深渊。
这景象荒诞得像是梵高的梦境,却又真实得让路明非眼眶发烫。
实质的威压如刹那间的雪崩,淹没了整片白色的世界。
“尼……德……霍……格!”
路明非大吼着猛地坐直起来,胸膛急促起伏,瞳孔剧烈颤动。
“你终于醒了,哥哥!”黑暗的机舱里传来欣喜的熟悉声音。
路明非捂着脑袋,紧闭双眼,显然还没有从梦境中适应过来,然而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却已经接踵而至。
机舱内的柔和灯带被打开,靠坐在角落的楚子航摘掉了眼罩,放下蜘蛛切,焦急地来到路明非的身边。
“这是在哪里?”路明非喘息着问,
“按照行程,我们应该已经在渤海上空了,预计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会落地。”楚子航将一杯温水递到路明非的手里。
“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三天三夜。”
路明非使劲地揉着太阳穴,他浑身缠满了绷带,连脑袋也不例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就像功夫里面被火云邪神打成重伤的阿星。
“哥哥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我爸爸说你需要多休息,暂时还不能行动。”
楚子航有些手足无措,但这也不能怪他,他现在才十七岁的心理和见识,压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路明非打开机舱窗口的遮罩,飞机正平稳地飞行在云端之上,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铺开,一切静谧又安详,如果不是才经历过生死险境,这样的夜对于失眠患者而言实在难能可贵。
“师兄呢?”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某张很欠的面孔没有出现,他在床榻上躺下,然后问话一旁的楚子航。
楚子航的头发有些凌乱,很显然这些天来他也并没有怎么休息。
“芬格尔师兄接到了学院下达的新任务,他被分派到夜枭的小组去了。”楚子航说。
“任务?”路明非沙哑地问。
“听爸爸说,他们是要去找一个数十年前被掩埋的真相。”
“好吧,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我们的任务推迟了,哥哥你的学院那边会安排明天的接机,”楚子航顿了顿说,“好像还是……姐姐带队。”
“姐姐?你是说……师姐吗?”路明非有些诧异地偏过头,却没想到恰好扭到了伤口,瞬间疼得呲牙咧嘴。
楚子航点点头,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有位叫酒德麻衣的姐姐说给哥哥你留了封信,哥哥你要拆开看吗?”
路明非皱起了眉头,“拆开吧,我不看了,你读给我听。”
于是楚子航拿出那封信件拆开了来。
裹成木乃伊的路明非躺在机舱的一侧,拿着信件逐字阅读的楚子航靠在机舱另一侧。
信纸很大,但内容却只有短短的几行,以至于楚子航只花了半分钟就已经读完,可路明非却在听完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那封信里只写了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一首诗,《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