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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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毒司第一次遇见欺诈司,是在一个多云转晴的上午。

剧毒司李林——他当时名字叫做唐格斯·冯·阿什奥——躺在煎锅之中,汗如雨下,双眼紧盯着天空,脸上写着三种强烈的情绪:害怕、畏缩与恐惧。

诚然,这三种情绪乍看之下没什么区别,但对阿什奥而言却大不相同:他害怕的是痛苦,因为痛苦而畏缩,因为畏缩而恐惧。这三者乃是递进关系,有着严密的逻辑关联性。

又说“煎锅”一词,此处的煎锅一词并不是比喻,阿什奥身体下方宽阔的钢制地面,本质上是一只巨大的平底锅,锅底铺了一层薄薄的、约莫五厘米的橄榄油,油滋滋冒泡,使得四周充满茴香、大蒜和大香菜的气味,看来这些橄榄油煎烤的不只是人,真可谓荤素搭配。

煎锅中不止阿什奥一人,虽然此时的阿什奥已经无法统计锅中具体的人数,但三天前这里可是有足足四十五人——几乎是一整个排。

但那是三天前了,此刻,煎锅内仅剩不到十五人。

这是因为,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一只巨大餐叉穿破云雾,出现在煎锅上空,叉走一人。如此循环往复,人数也就渐渐少了。

阿什奥曾在惊恐之中瞥见了那餐叉末端的事物,他现在竭力尝试忘记那东西。

那是某个巨物,不但拿着餐叉,还握着汤匙,一如享用法式正餐的食客,只是比普通食客要不可名状得多。

持餐叉与汤匙的巨物并无真名,此地受油煎的士官们偶尔会交谈,谈话中称其为“厨子的大祭司”,又称“煎蛋司派比安”。

阿什奥不信主,他根本不信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收到死亡的沉醉拥吻,他如今既苦于身下煎锅炙烤、滚油冒泡带来的疼痛,恨不得早些借由死亡脱离苦海;另一边,他又发自内心地害怕死亡,不情愿死,尤其是不明不白地死。

最让阿什奥无法接受的不是煎锅带来的酷刑,亦非死亡徘徊于门庭的逼迫感,而是那些与他一同受刑于此的“狱友”。

和阿什奥一起受刑的人似乎不知道何为疼痛,这些脸上带疤的士官,他一个都不认识,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但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却能在滚沸的油里有说有笑,仿佛身下滚沸的热油不过是温热的浴液,阿什奥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要知道,阿什奥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才勉强适应了此地的煎熬,当然,所谓的适应,也不过是麻木罢了:他的后背已经完全熟透了,再也感觉不到疼了,但是热气仍炙烤着他身躯的其余部位,让他不得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丝毫不敢翻身或左右挪动,即使有滚烫的油溅到他脸上,他也不敢伸手去擦。

阿什奥来到此地的过程实可谓曲折离奇,按道理,他本不该出现在此。

叫做唐格斯·冯·阿什奥的男人并不是纳萃(Natzi),他直接受雇于元首塞缪尔,是TS公司的高级工程师,被元首指派去参与“最终解决方案”的实施。

SS派了一位极其古板的军官指挥阿什奥,此人名为埃奇曼,完美符合了无知者对德意志公民的刻板印象。

埃奇曼会完美地执行上级派给他的一切任务,无论这个任务多么困难或荒谬:如果你让埃奇曼把螺丝拧上四圈,埃奇曼就拧四圈,一圈不多,一圈不少;如果你让埃奇曼把螺丝拧上四圈,但在拧到第二圈时跳一段舞蹈,埃奇曼会问你,跳芭蕾还是华尔茨?

这样一个古板的人具备了极强大的组织能力和细节关注能力,初次见到埃奇曼时,阿什奥就断定,和此人打交道不需要多少言语。

这也正合他意:阿什奥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他更青睐高效简短的沟通,最好是不需要沟通就把问题解决,而埃奇曼完美符合这一要求。

当时,埃奇曼带着一名纳萃医生来到了阿什奥的办公室。

“阿什奥先生,”埃奇曼的嗓音非常平稳,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仿佛每句话都经由尺子量过,“现在我们面临一个紧迫的任务。元首塞缪尔亲自下令,考虑到有大型犬或胡狼大小的生物需要成批量地灭杀,我们需要一种高效、系统化的解决方案。您作为TS公司的顶尖工程师,被选中来设计相应的设施。”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冷漠而专注,礼节性地补充了一句,“我相信您能胜任。”

唐格斯·冯·阿什奥坐在办公桌后,微微点头,秘书早已告诉过他具体的工作内容,这次对话只是走个过场。

当然,阿什奥也有自己的疑问。

“消杀,”阿什奥低声重复,语气平淡但带着一丝探询,“埃奇曼先生,您能具体说明这件工作的性质吗?

埃奇曼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您的问题不够明确,你指的是什么性质?”

“我是说,具体规模多大?这些动物的习性如何?要知道,这些都直接影响设计参数。”

这个问题令埃奇曼很满意,但他仍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埃奇曼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阿什奥先生,我只负责技术工作。元首的命令是明确的:快速、高效、规模化。我的职责是确保您得到所需资源,您的职责是设计出符合目标的系统。至于细节,”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语气不变,“那不是您该关注的。我再次重申,我只负责技术工作,阿什奥先生,我希望你也能专注于技术工作。”

阿什奥眉毛微微一抬,但没再追问。

“好吧,埃奇曼先生。既然如此,我们讨论技术方案。消杀的方式有多种选择。TS公司过去在工业净化项目中用过一氧化碳……”

埃奇曼的眼神依然冷峻,他微微侧头,指了指身旁沉默的男人。

那人是一名纳萃医生,穿着一身灰色制服,眼神躲闪,显然不如埃奇曼沉稳。

“他是SS的医生,建议使用齐克隆-B,称其在小规模试验中表现优异。您的专业意见是什么,阿什奥先生?”

阿什奥瞥了一眼医生,“齐克隆-B确实更快,”他冷静地说,“一氧化碳需要30分钟以上才能达到预期效果,齐克隆-B在密封环境下,10到15分钟足以。关键是设施设计——密封室、强化通风、排气系统,防止泄漏。”他抬起头,直视埃奇曼,“但我需要确切的规模数据。您所说的‘成批量’是多少?一千?一万?还是更多?”

“阿什奥先生,我只负责技术工作。”

“万。”埃奇曼只回答了这一个单词。

阿什奥靠回椅背,双手交叠,盯着埃奇曼片刻。

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最终,他点了点头,语气冷淡而专业:“好的,埃奇曼先生。”

埃奇曼微微颔首,“很好,阿什奥先生,元首期待您的成果。”他朝医生看了一眼,转身,步伐匀称地走向门口,纳萃医生默默跟上。

门关上前,埃奇曼回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关于解决方案选址的问题,之后会有人和你接洽,我就不浪费时间展开细说了。”

就这样,阿什奥为元首的解决方案辛勤工作了十九天,在第二十天的时候,他递交了设计蓝图和一系列备案,并将自己对元首计划的支持写在一张信纸上,夹在了文件中一并上交。

兴许是那张信纸起了作用,第二天,阿什奥就收到了埃奇曼的电报。

电报很简短,只有两句话:六号下午随军前往勃兰登堡,参与落成典礼。

比起邀请,这封电报更像是命令。

阿什奥无法拒绝,于是他只能匆匆收拾行李,踏上了前往勃兰登堡的火车。

和阿什奥挤在同一车厢中的是一群年轻的士官,这些士官脸上都有伤疤,无一例外,但阿什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彼时德国流行击剑,或许是为了彰显男子气概,参与击剑的玩家往往使用真剑代替道具剑,这么做的代价是,玩家稍不留神就会在脸上留下疤痕。

阿什奥坐在这帮士官中,捂着自己的行李箱,听着士官们聊天。

火车行驶着,阿什奥感觉睡意渐浓,他的眼皮渐渐合上了,耳畔只剩下偶尔响起的汽笛声。

就在阿什奥将要睡着时,他感觉整个世界在向下坠落,强烈的下坠感让阿什奥警觉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是噩梦吗?”阿什奥如此想。

但当阿什奥睁眼看向车厢内部,他才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阿什奥所在的火车车厢被某种力量托起,车头朝下,微微颤抖着。

车厢内的士官们出奇地冷静,就好像他们早已料到此事定会发生,又或者他们经受了严格的训练,知道如何隐瞒内心的恐惧。

车厢外传来某个存在低沉的呼吸声,车厢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后是一声爆破般的响动,连接车厢和车门的铰链断裂开了,风呼啸着灌进车厢,过了足有十五秒,阿什奥才听到车门落在地面上发出的脆响。

阿什奥卡在了座位里,他不敢向下看,手心里渗出汗液。

他的手心被汗浸湿,无法抓稳行李箱了,他只能松开手,任由行李箱在车厢里弹动几下,最后滚到了车门旁,掉了出去,各种文件从行李箱里散落出来,在空中随风抖动,发出沙拉拉的声音。

“啊!!”

阿什奥害怕地叫出声来,他身旁的一名士官赶紧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

当然,瞪了阿什奥一眼的生物不止这名士官。

在阿什奥惊恐的注视中,车窗外闪过一颗巨眼,朝车厢内打探了三秒,随后,车厢剧烈抖动起来。

脸上有疤的士官们接连掉出车厢,落向雾霭浩荡的下方。

阿什奥死死抓住座位旁的扶手,他的运气很好,成了最后一名掉出车厢的人,当他落地时,身下已经多了十几人,没有当场摔死。

这些比阿什奥早一步落地的士官惨不忍睹,他们几乎摔成了糨糊状,但依然活着,甚至还在交谈。

“哪来的窗?”一名士官问。

“不知道,但肯定是异教徒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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