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逼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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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萧宁不仅“应人而补”,更是在殿前直言“昨夜你们的行径”。
这意味着——
他们的布置,在天子眼中不过一纸戏文!
林志远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偏头看了眼王擎重。
后者仍然面色沉定,仿若未动一丝情绪,只是低眉看着玉阶之上的少年,眼神冷冽如雪。
那一刻,林志远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深深的焦虑。
他缓缓向前半步,低声道:“王兄。”
“此局,不可再拖了。”
王擎重未回头,只冷声问:“为何?”
林志远声音压得极低,却一字一顿:“因为他真的不怕。”
“也真的准备好了。”
王擎重眉头微挑,终究转眸看向他,语气中多了些凉意:
“你也怕了?”
林志远眼神一震,旋即道:“不是怕,是识时。”
“你以为他只准备这十七人,可你知不知道——”
“从他这番应对来看,他未必只备了十七人!”
“他只是等着你出手。”
“你出多少——他应多少!”
“你撂几人——他换几人!”
“王兄,他不是没准备。”
“他是……准备多手。”
王擎重沉默半晌。
良久,他轻声一笑。
“林志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怯了?”
林志远神色一僵,张口欲辩,却被王擎重抬手打断。
“那少年虽有心计,但终究年轻。”
“你别被他几纸人事吓住。”
“这十七人,我不否认,准备得体,时机精准。”
“可也只是十七人。”
“你当整个朝堂都能靠一座西都撑起不成?”
“他把西都掏空,又如何?”
“他能填四部,能补都察、吏司、盐运、兵房、库司吗?”
“能补宗人府、典膳局、宣课司、礼制坊、马政署吗?”
林志远一怔。
他当然知道,不能。
西都虽是地方重地,可也终归只是地方。
朝廷所有要害官署、各地节度使、六科十三司、五都督府、三监九署……
这许多衙署、无数官职,靠着一地官员撑起,根本就是笑话!
王擎重声音不疾不徐,却有一种渗人寒意。
“他想做一口吞下朝堂的大梦。”
“可梦是梦,人是人。”
“你真以为,他能补全旧党、新党、清流之后的整个空壳?”
“那你不如直接请他自己写诏书、批折子、签账本、统兵符、押国库——他来一人当百官罢了。”
林志远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王擎重转过身,眼神冷静如刀,凝视玉阶之上那安然立于晨光中的少年天子。
他忽然道:
“他是在诈。”
“他赌我们怕。”
“可我偏不怕。”
“他赌我们会退。”
“那我偏不退。”
“他想打这一仗,就得把全盘抖出来。”
“我也想看看,他的牌,是不是比我们重。”
林志远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你要继续撂?”
“连今后……也一起撂?”
王擎重道:“不必撂得那么明显。”
“只要他敢再补,我们就再退。”
“他敢再起人,我们就再沉默。”
“到时候,便是真空全局,看他如何动。”
“若他真能一人独撑,天下自有明断。”
“若他不能,那他今日之胜,便是明日之祸!”
林志远听到这番话,心中已隐隐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明白——
王擎重这是要破局。
不是争权,也不是扳回一城。
是要赌天子支撑不了这张桌面。
是要一条路走到底,以身入局,不惜局散。
林志远沉声道:“那若他撑住了呢?”
王擎重眼神微动,语气却未变:
“那我认输。”
“新党下场。”
“我,去看门写字。”
“可若他撑不住……”
“他便知,什么叫真正的执政!”
林志远终究低下头,不再劝说。
他知道。
王擎重已然心定。
这一刻,他再多劝一句,只会被视作懦弱与妥协。
他只能沉默,只能看着——
看着这个新党最沉重的一枚棋,如何步步向前,试图与那少年帝王一争高下。
可心底最深处,他却始终藏着一句话。
一句他不敢说出口的话:
——若他真撑住了呢?
若这少年天子,不仅应得了十七人之缺,还能接住十七人之后的断网、空壳、权移、压力……
那你王擎重,倒逼者成,逼的不是败局,而是彻底退出历史。
林志远喉头一哽,终是长叹一声,收了眼神。
他知道。
这场棋,已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落子的闲局。
而是一子输赢,满盘翻覆。
他也知道,王擎重已经走到了“谁先回头,谁输到底”的绝路。
而对面那个身穿金绣蟒袍、面色平静的少年——
正等着这一刀切下!
忽有风起于殿外,掠过阶前朱纱帘帐,轻颤而不响。
而殿内,气压已如雷霆将至,沉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王擎重缓缓踏前一步。
他这一动,无人言语,满殿目光俱被他一人引去。
那是朝堂权势最重的一人。
新党之主,枢机中枢之眼,执政十余年,言出法随。
他今日第一次低头。
却并非屈服,而是——请辞。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如裂帛:
“陛下。”
“方才罢免四人。”
“说是因病不上朝,未听政务。”
“可陛下也知,那四位,皆非庸人。”
“卢相子从边镇、顾氏子弟于礼制、陈荫仁理财精明,裴景台统兵多年——”
“俱为社稷栋梁,非一朝能替。”
他语声顿了顿,略带一丝沉重之意:
“臣非为一派开脱。”
“只是忧心,若朝廷处置忠臣,仅因今晨缺席,恐非长治之道。”
“而若这等行事,便为失职之由——”
“那臣,也请一并处置!”
语毕,忽听“笃”然一响,他手中笏板垂地,声音脆响,震人耳膜。
那是臣子主动请解官职的表示!
朝堂哗然!
这一刻,左列中立几位年长者眼皮一跳,霍然抬头。
而清流阵中,许居正脸色陡然一变!
“他这是……”霍纲瞪大眼,低声嘶哑道:“逼宫?!”
魏瑞紧咬牙关,目光如铁,沉沉望着玉阶之上,却未轻动。
萧宁却未出声。
他没有震怒,也没有皱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方才一言不发、如今突然“请罪”的王擎重。
像是在等他把话说完。
王擎重低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从容:
“臣身为吏部尚书,十余年苦心,不敢怠慢。”
“可既然今日,陛下已有新意,另择人选。”
“那臣不敢多留,辞位谢政,以安天下之议。”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望向身后新党一列。
“而且,陛下或许不知。”
“臣之门下,尚有数人。”
“亦是我多年提携、培养之人。”
“若因臣而连累他们,将来或为诟病——”
“那也一并辞去,干净利落!”
他目光如电,轻轻一扫新党数位部郎、判司、都官,眼神之中隐有示意。
那不过一个极轻极细的眼神。
可新党中人皆会意。
这不是即兴之辞。
而是早已布置!
就在今晨!
就在昨夜之后,他们已做了最坏的准备——
一旦萧宁反击,他们便集体辞官。
以退为攻,以压为令。
试探他的底线!
果然,王擎重话音一落,立于右列之下,率先跪地行礼者竟不止一人!
“臣,陈德魁,愿与王公一同引咎辞职!”
“臣,顾延清,请辞职务,惭愧难当!”
“臣,沈亦周,无面再留朝堂,愿解枢机之任!”
“臣……愿与王公一同谢罪,引咎辞位!”
一声又一声,如风中落叶,接连不断!
短短十息之间,新党一系的中坚大员,几乎尽数跪地!
他们脸上无悲无怨,语气平稳冷静,恍若早已认命。
可正是这种“认命”,却比争辩更具压迫之力!
这是一次集体请辞!
是朝堂百年难遇之大事!
是政派主动示威,以求震慑之极策!
清流一列,霍纲脸色发白,连额角都渗出冷汗。
“他……他们真敢这样做……”他声音发颤。
魏瑞目光如刃,死死盯着前方,却未出声。
他知道,这是王擎重的最后一招。
——以身殉派!
——以退逼进!
他赌,萧宁不敢真让中枢空悬!
他赌,这十余人辞职之后,朝务立即崩盘!
他赌,无人能接!
他用整个新党的班底,来压萧宁!
压他低头!
压他改旨!
压他认输!
而今朝堂之上,一时间竟陷入山雨欲来之势!
左右官员目光慌乱不定,有人低声窃语,有人紧攥笏板,有人面露惊惧!
这一刻,大尧朝的气运仿佛被人掐住咽喉!
谁都在等——
等那位少年帝王开口。
而他,却依旧端坐不语。
龙袍未动,眉眼无波。
只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静静看着王擎重。
那目光之中,既无愤怒,也无惧意。
仿佛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王擎重也在看他。
两人隔着一座金阶,隔着满殿风雷,目光交汇。
这一刻,是君与臣之间的角力。
是新党与皇权的生死一搏!
王擎重一语不发,却已将战鼓擂响!
——这,就是最后的决战!
若萧宁退一步,王擎重便胜!
若萧宁不退……
那这满殿之中,便将血雨腥风,再无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