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庭中生秋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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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则应得仙力，执造化，覆乾坤，且观三界，扭转命途。并此残躯，遨游八极，乘得大道，证宗师名。——《妙法残篇·机关诠要》

公孙箕渐渐忘了，忘了自己从何时开始学习机关术，忘了自己去了哪里，最后忘记自己叫什么。

在如宇宙终寂般深邃的黑暗中，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祖祠外电闪雷鸣，暴雨如珠。

他此前暗杀仇敌，为爹娘报了仇，在家族中展露出独一的天赋，不料却遭嫡脉排挤，始终不得被重用，族老更是待他刻薄，眼看手中修炼资源一天比一天少，自己更不甘心就此埋没，无奈他决心叛逃这个迂腐的家族。

于是他杀了看守祖祠的下人，打伤了一位长辈，偷走了族中唯一的一卷《墨子》残卷，据说公孙家族祖上与前代机关术大宗师墨翟颇有渊源。

他一路上躲避着家族和其他势力的追击，为了隐姓埋名，一度自毁容貌，甚至甘愿为人奴仆，他便这样一直坚持而来，虽不曾一日欢欣，但却求道心切，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不仅参透了那本残卷，此后摸爬滚打，如履薄冰的从玉府慢慢修行到元海，经历了两三百载，他的心性也老成稳重，而后他的对手被他打败、他的好友一一陨落、连他未曾赴约的心上人也香消九泉，慢慢的他不再似当初月下血刃，雨夜盗卷的叛逆少年。

为了变强，他不惜监守自盗，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然而浮生终究一梦，他最终得到什么了呢？

可若有来生，他还要去证那大道，这次他要走得更远，成就仙人，去去看个究竟。

梦中光影渐行渐远，邹灵阙彷徨在黑暗中，彷佛他下一刻就要沉溺在无底的深渊……

云梦千万里外的神洲，如今太商一代，天命所归，天下大治。

岭州，沧阳，邹府。

此处府邸虽比不上那些有练气玉府修士坐镇的大家族，但也有门有面，院中厢房错落，亭台相连，花草馨香。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灯烛明亮，还有火盆取暖，时近八月，秋气已高，岭南的秋天湿润阴冷。

“咳咳咳”一声咳嗽声中，邹灵阙虚弱地醒来，浅紫色的双眸有些湿润，因此刻气血不平，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

他看到了自己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挣扎，眼前还有一条看不见边缘的深渊，什么白衣仙人，好似还有许多奇异的景象。

只是他感觉头疼欲裂，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耳畔蛞噪的嗡鸣声响着，好似天箕匣运行时灵力刻印的运转。

“天箕匣……机关人……虚无空间……时空湍流……”，“我是谁？我在哪？我是……邹灵阙，不我是公孙箕……”

邹灵阙低喃道，只是眼前的景象无比陌生，大脑中的记忆相互冲突。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欲要够到旁边的茶盏，只是他的手止不住发抖，将茶杯摔碎，惊扰了趴在桌边小憩之人。

那是一位年龄不过十六七的少女，身穿翠碧锦缎衣裙，项戴鹅黄玉珠，面庞精致，眉眼秀丽，看起来与邹灵阙有几分相像。

“哥，你还好吗？”少女关切问道，连忙扶着邹灵阙起来，帮他擦了擦脸，将茶水递到到他嘴边。

干渴的唇嗓得到茶水的滋润，邹灵阙心胸畅快一些了，能逐步梳理脑中的信息。

“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灵识和神念？”他心念动了动，却无事发生，再看自己元海，更是空无一物，别说元海，玉府和那股气也不复存在。

“这……”他扶着额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不但是凡人，还是一个病秧子，此刻连起身都要耗费莫大的体力。

少女解开他素白中衣，狰狞的紫斑自心口蔓生至肋下。药杵捣碎的血竭混着琥珀粉，在羊脂玉碗中凝成暗红膏体。“这是玄巍观道长赐的方子。“灵珏蘸药的手指微微发抖，“说是取雪山麋鹿心头血……”

“鹿血属阳，佐以阴月砂本可调和。”他忽然开口，惊觉自己声音沙哑如锈刀刮骨，“但药引该用寒潭蛇蜕，而非赤焰蟾衣。”话出口邹灵阙方觉失言，前世浸淫《百草天机卷》百余载的学识，竟在这凡俗少女面前显露。

灵珏指尖的药勺“当啷“坠地，紫色的双眸瞪大。她怔怔望着兄长，忽觉此人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星霜，仿佛苍老百岁。窗外蓦的炸响一声惊雷，浓云消散，电光中邹灵阙的瞳孔竟泛起琉璃色——那是天箕匣运转时的异象。

某种禁锢悄然碎裂，邹灵阙只觉泥丸宫剧震，前世磅礴的机关术记忆如决堤洪流。

七十二连环机括图、璇玑仪推演法、甚至墨家失传的“非攻“禁制...海量信息在识海翻涌，却寻不到半分神识牵引。

心气一急，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少女则是急忙安抚他。他看起来那么苍白脆弱，像是蓝色丝绸被子裹着的瓷器一样，精致但看不到生机。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关切道：

“哥，你先别下床，等我去膳房做些吃的来……”

邹灵阙虚弱的喘息着，但胸口发闷，他只得微闭上双眼，保持一个放松的姿势。

过了好些时间，他的脑海终于平静了，记忆也终于清晰了。

他发现，虚无中的那位仙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的灵魂来到此处，进入这具躯体中。这种感觉，除了刚刚的不适，似乎他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