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识海惊魂（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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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满月高悬，祭坛四角的青铜蟠螭灯吞吐着幽绿火苗。方天豹指尖划过面前漂浮的八十一枚甲骨，龟甲纹路中渗出的血珠凝成丝线，将头顶纸鹤的红瞳映得宛如活物。
“护魂之礼可备妥？”
少年应声捧出玉佩，掌心腾起混沌光晕。羊脂玉中嵌着万缕金丝，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
方天豹枯瘦的指节突然按住玉佩。有清光自两掌交叠处喷涌，炸碎斑驳光影：“护魂净心咒首重灵台清明，你且听着——血流行脉须过璇玑穴，神归紫府当守...”
“喀啦”
吴恨松肥胖身躯踏碎青砖的响动截断咒语呢喃。麈尾玄丝已将最后一线月光绞碎。其袖中渡魂幡展翼翻飞，千百张怨魂人脸张嘴发出无声嘶吼，硫磺焦臭激得方胜瞳仁震颤。
空气里陡然析出冰晶，方胜惊觉自己呼出的白雾竟带着褐红血丝。
血幡刺入法阵中心瞬间，青铜祭器同时嗡鸣。方天豹猛睁双目：“吴兄！”黑幡应声炸作九渊裂隙，无数枯爪全数抓向少年天灵。
黑幡如瀑布倒卷，裹挟着厮打啃咬的怨灵扑向少年天灵：“父亲！”方胜的哀嚎卡在喉间。视野里父亲结印的手势逐渐扭曲——他的魂魄正被拽出躯壳。吴恨松的冷笑混在怨鬼尖啸中：“倒是便宜了你这痨病鬼。”
方天豹肩头青衫无风自动，眉心突现虚无裂隙：“入窍！”
方吴两股神识脱体而出，卷着雷火带着方胜的灵魂撞进小川眉心。
神识空间内，血海在他们脚下沸腾铺展，时而掀起七丈狂涛。方天豹的虚影刚凝实便连退三步，足下绽开蛛网般的裂痕：“此子执念竟能凝成修罗相？”
赤色巨灵从沸腾的血池中探出半身，那张糅合着小川特征的面孔令吴恨松瞳孔骤缩。老道袖中窜出九道雷索缠住巨灵脖颈，电弧却在触及怨气的刹那反噬自身。
“困龙缚！”方天豹结印甩出神识之锁，金链却在缠绕瞬间被扯出裂纹。吴恨松振袖凝剑，青雷剑趁机贯穿巨灵天灵盖，迸射的邪气几乎切开神识屏障。
吴恨松轻甩蟒袍冷笑：“不过如此！”话音未落，激荡的血浪在重聚时凝成了虬结龙角。
雷索再次绞碎第二颗巨灵头颅，沸腾的血海突然析出森森白骨。数以万计的脊椎骨节自动拼接，转瞬化作盘绕修罗相的赤鳞龙身。新生的龙爪拍碎青雷剑虚影，溅起的血珠在半空爆成毒蝗，啃得神识屏障金铁交鸣。
方天豹甩出本命罗盘，神识锁链还没缠住龙尾，血海深处又涌出三条白骨臂膀——这次掌心各握着锈迹斑斑的斩马刀，刃口翻卷着密密麻麻的婴灵面孔。巨灵融合了小川记忆的嘶吼响彻识海：“还给我！”
巨灵怒吼时掀起的风压割裂空间，吴恨松抹去嘴角魂血：“此子心头怕是浸过尸山血海！”
刀光劈开空间的刹那，吴恨松的元神法袍突然鼓胀如帆。九幽雷火从七窍喷涌，在他身前结成六十丈高的饕餮虚影。凶兽大嘴张合的间隙，方天豹瞥见老道藏在袖中的噬魂钉——这厮竟在偷摄修罗相的怨念本源。
龙身斩马刀切入饕餮喉头三寸便再难推进，趁此机会方天豹的星宿锁终于缠住修罗相天灵。龟甲纹路顺锁链急速蔓延，却在触及龙角的瞬间燃起碧火。破碎的封印中喷出无数记忆残片：瘸腿邋遢老头的酒葫芦、掩面贵妇的金算盘，方胜狞笑着捏碎的指骨、秀峰山脚下蠕动的血亲尸体......
“为何如此！”吴恨松面色如霜，震碎饕餮虚影，手中冥火化作招魂幡，“孽障十万也不见可化形修罗！”招魂幡尖啸着插入血海，此前斩落的碎骨残肢突然飞聚，凝成九颗滴血龙首将方天豹围在中心。
龙骨囚笼成型的刹那，方天豹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血雾中升起十二柄斩业剑结成剑轮，却只斩碎三颗龙首就轰然崩解。剩余龙首獠牙已触及他元神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神识空间突然下起红雪——每片雪花都是反写的往生咒，冻得血海结出三尺玄冰。
“吴兄好手段！”方天豹趁机脱困，却见老道正把玩着新炼制的怨骨珠。那六颗珠子表面浮动的，赫然是小川被破魂时的狰狞表情。
血浪重组间隙之下，两人同时看向血色尽褪的识海深处——灵魂通道。
“痴儿，此时不入，更待何时！”方天豹大喝一声，拉扯着少年瘦弱的魂魄向着通道疾驰而去。
“我等神识过于强大，此通道定是难以支撑，接下来路的，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方天豹停下脚步，力竭之下竟摇晃不稳。
方胜踩着布满铭文的黑色地面向前踉跄——竟是外部那破魂之法的铭文已渗入此处。
万千经脉状的血色脉络突然在虚空中显现。漆黑的甬道壁跟随着他的呼吸收缩舒张，宛如正在消化的巨兽脏腑。黏稠灵压混着断续的记忆碎片劈面砸来——母亲端着汤药的颤抖双手、浸满血污的练武场青砖、小川被铁钩洞穿的琵琶骨......
少年神魂渗出淡金魂血，每步都在天灵中炸开千针之刑的痛楚。头顶漂浮的灵犀佩光辉突然爆涨，光华勾勒出父亲厉喝的模样：“辨清主魂所在，莫被破魂符咒影响！”
光辉散去，化作粘稠的护盾，方胜眼眸由浑转清，待清醒时，已然发觉踏上一处无际平台。数道锁魂链从四面八方绷直，链条尽头缚着团琉璃状光晕。三寸大小的魂胎蜷缩其中，面容竟有七分似拈花浅笑的小川。
少年大喜，驱动魂体疾驰而去，后知后觉发现脚下纹路过于规整。当沉睡的三寸魂体映入眼帘时，整座“平台”突然震颤着抬起五根天柱。
那不是平台。
是某具横贯天地的骸骨舒展掌中指节。
无数锁链从指骨关节垂落。方胜惊恐地仰头望去，骸骨头颅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如日月般的光芒。
血色月光忽然在识海凝固。
当方胜看清骸骨眼眶里燃烧的业火时，全身灵脉已自发悲鸣。那不是简单的注视——是某个凌驾生死法则的存在，正透过时空罅隙投来一瞥。
“咚”
骸骨食指叩击掌骨的闷响犹如丧钟。护魂咒凝成的金钟罩开始龟裂，裂痕中渗出的竟是漆黑的血。
“太上台星...魄无丧倾！”少年嘶吼着结跏趺坐，眉心血盾纹烙铁般通红。但业火瞳孔只是微微转动，他左小腿便连同护体金光齐根消融——没有疼痛，只有灵魂被寸寸剥离的空虚感。
现实空间内，祭坛上方的猩红纸鹤无火自燃，化作滴滴血泪。方胜躯壳掌中那灵犀佩突然生出裂痕，混沌光晕转瞬寂灭。
“其内生变！”方天豹神识化作的赤蛟闯入灵魂通道、整片灵魂穹顶开始降下血雨。
吴恨松传音混着空间崩塌的雷鸣传来：“灵魂通道坍塌所化风暴足以伤及我等神识！方老弟切莫糊涂！”
虽传音相劝，可他疲惫的神识却裹着雷电疾退而去，独留身后万千神识怨灵不断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