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初的记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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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应该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过去,此刻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毛玻璃。

纳西妲继续以她那一贯平静、却蕴含着力量的语调,叙述着这段被时光尘封的历史:“桂木,是当时幕府的一名普通武士,负责踏鞴砂一带的治安与巡视。

正是他在借景之馆,发现了刚刚苏醒、对世界一无所知的人偶,并将其带回了踏鞴砂的聚居地。”

记忆的画面随着她的讲述开始流动,如同无声却生动的默剧,在众人眼前加速呈现。

他们看到桂木耐心地指着周围的物体,随口说着事物的名称,教导聪慧的人偶认知这个陌生的世界;

看到人偶笨拙地模仿着人类喝茶、走路的动作,姿态生涩却进步飞快;

看到桂木带着他,有些自豪地向当地的官员与其他工匠引荐这个他“捡来”的、异常漂亮却沉默的孩子……

“在最初的那段短暂时光里,”纳西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桂木和踏鞴砂的大部分人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偶……是怀有真诚的善意与庇护之心的。”

画面中,人偶那双原本空洞的紫水晶眸子里,似乎也因为这份笨拙的温暖,渐渐点亮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如同星火般的光芒。

“但是,”纳西妲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历史的沉重与无奈。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后来,踏鞴砂赖以生存的冶炼核心,发生了极其严重的灾难性污染泄露事件,祟神气息弥漫。”

周围的记忆景象随之变得混乱、阴暗,色彩饱和度急剧降低。

出现了许多模糊而愤怒的面孔,激烈的争吵声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屏障隐约传来,然后是桂木被几名面色冷硬的武士强行从人群中拖拽出来的画面……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遗憾与不甘。

“在追查事故原因和急于寻找承担责任者的过程中,势单力薄、又与‘背叛’的人偶这等‘异类’走得最近的桂木……不幸地被选为了替罪羊,被指控与这起可怕的污染事件有关。”

纳西妲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也不愿说出那个结局,但最终还是以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他最终……未经公正审判,便被匆忙处死了。”

“为、为什么?!!”派蒙忍不住尖叫出声,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替他人感到的愤懑,她挥舞着小拳头。

“桂木不是好人吗?他不是在帮助他、保护他吗?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好人非但没有好报,还要落得这样冤枉的下场?!这太没有道理了!”

流浪者也紧紧皱起了眉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看着记忆中那个被粗暴拖走、曾经给予初生的“他”最初善意与庇护的宽厚武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而陌生的、混杂着酸涩、悲伤与巨大不公感的洪流。

他无法理解,为何纯粹的善意,换来的不是回报,而是如此残酷不公的毁灭?

这与他苏醒后所认知的、依靠微小善意与劳动换取生存的简单世界,截然不同。

艾琳娜娜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显得异常平静。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悲欢离合在眼前上演,金色的眼眸深邃如同古井,无波无澜,仿佛早已看透了这世间循环往复的无常规律与人性中固有的阴暗面。

她轻轻叹了口气,微不可闻,但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好人没有好报?这并非什么值得惊讶的新鲜事。

在她漫长的生命里,早已见证了太多类似的,甚至更加残酷的戏码。

在她的意识深处,一些属于林墨的思绪淡淡流转——

散兵最初的友人因自己的疏忽死于博士之手,还被一直欺骗是可耻的背叛;自己本要拯救踏鞴砂的行动却适得其反,导致严重污染;

而最初将自己从借景之馆带出来、给予自己人类世界第一缕温暖的武士桂木,最终也因自己的存在而被牵连处死……

这一连串的“巧合”与“不幸”,虽然艾琳娜娜个人觉得,仅仅因为这些就彻底走向黑化、决心报复整个社会,逻辑上有些过于极端和牵强,但……

设身处地地去想,对于一个初生不久、心智尚未成熟、接连遭受如此沉重打击的人偶而言,会产生怨恨与偏执,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

(毕竟,祂林墨本身,也从来不是什么信奉绝对良善的魔神。祂的行事准则,更多源于自身的喜怒与底线。)

但无论如何,此刻众人都清晰地认识到——

眼前这发生在稻妻踏鞴砂的、关于善意遭遇背叛与不公的残酷一课,无疑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成为滋养散兵内心怨恨与偏执的、最重要的土壤之一。

“继续前进吧。”

艾琳娜娜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眉头紧锁的荧和依旧愤愤不平的派蒙,又看了一眼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流浪者。

“这个故事,很显然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她的目光投向记忆回廊的更深处,那里光影变幻,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与转折。

“散兵……或者说‘你’的关键记忆碎片,肯定不止眼前这一个。

让我们去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