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千里雪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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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寒城其实是兰德最大的城市。

因为这里有一座千里雪山。

说是千里,谁也没有丈量过。人们只是知道它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城镇就建在山脚下,没有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冒着滚滚浓烟的工厂,或是欣欣向荣的农田。

惨白的雪原上,破烂的民居随处可见。贫瘠荒凉的空地,枯草根和几株土豆生长在一起,并且用篱笆墙像宝贝一样围起来。

食腐的秃鹫盘旋在城镇上空,它们和这里的居民一样骨瘦如柴。

这是一座以贫穷闻名的城市,终年积雪为它披上了一件脱不掉的大衣,人们几乎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只能看着麻木地忍受饥饿。

基金会甚至不愿意在这里设立金融中心。

伴随着第一缕曙光,院里的鸡鸣声将王婶从睡梦中吵醒。

寒冷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不少,淡淡的疑惑也随之而来。

家里只养了一只母鸡,自从被黄鼠狼咬伤后就不怎么下蛋了,活力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大清早的,母鸡怎么会打鸣?

王婶也没多想,裹上袄出门赶早集。

由于没有基金会的管控,这里的富人把持着大部分资源,将食物等各类必需品的定价拔高到极致,以尽可能攫取穷人的利益。

在这种环境下,早集应运而生。趁着上层人还沉溺于温暖的床榻,穷人们早早地聚集,用以物易物的形式交换商品,以逃避高额的交易税和摊位费。

虽说大家都没什么能交易的东西,总归也算一种无声的反抗。

王婶把袄裹得很紧,人来人往的,谁也看不出来她身上捎了什么。

粮食?棉布?还是武器?

早集建立的初衷是穷人互助不假,可别指望在这里有谁真正值得信任。

迈着谨慎的小碎步,王婶流连于摆着各种垃圾破烂的摊位前,眼神来回乱窜。

一个尖锐但有气无力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王姐嘛?”

王婶回头,身后站了一个穿碎花袄的女人,与她一样双手紧紧揣在怀里。

这女人她认识,住在离她家不远处,算得上邻居。

女人凑近了些,嗓门不减反增。

“早上听见打鸣,怎么?王姐你们家还养公鸡了?”

此话一出,王婶变了脸色。

母鸡还能下蛋,而公鸡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养殖的性价比是最低的。如果谁家里养了公鸡,那就说明他家一定有富裕的粮食。

果然,女人话音刚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就跟了过来。

“是母鸡,家里的命根子,不晓得今天发什么疯打鸣。”

王婶冷声解释,同时用凶狠的眼神回敬那些觊觎的人。言下之意就是,谁敢动歪念头就和谁拼命。

随后,她瞪着正幸灾乐祸的女邻居,冷笑道。

“我看这两天老有男人往你家跑,难道你家挖出宝贝了?”

这回轮到女邻居变脸色了,王婶话里话外说她偷人,若是被家里男人知道了,免不了要往死里揍。

“那也比你没男人用强!”

女邻居气急败坏地骂道,随后像只斗败的鹌鹑一样逃走了。

王婶没有任何喜悦,阴狠的眼神中透出一抹黯然。

她丈夫被执法局拉走了。

听说镇外来了一帮强盗,执法局一直在征壮丁剿匪。

执法兵这种金贵的东西,癸寒城肯定是养不起的,又不能让官老爷亲自上,只好从穷人里抓炮灰。

一天管两顿饭,再给一个执法辅官的头衔,有得是人想干。

村镇里的光棍基本上都去了,可成了家的男人大多不愿意去。家里要是少了个壮劳力,妻儿指不定要遭多大罪。

丈夫已经去了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王婶只能独自养活一儿一女。

她猛吸了一口冷气,赶走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向前走。

“嘿!听说了没?北村又死人了!”

摊贩间的闲话让王婶打起了精神,这也是她来早集的目的之一,从各种闲话中找到些有用的消息。

“死人?咱们这哪天不死人?”

“不一样,北村那个是吊死的!”

癸寒城生活艰苦,但也造就了人们对恶劣环境的抗性。因此,自杀在癸寒城算是一件稀奇的事。

摊贩啧啧称奇一番后,言语间多了几分妒忌。

“他们怕不是又要办白事了。”

“肯定是,北村多阔啊!”

北村连接着一条索道,跨越千里雪山,通往一线城市癸金城的索道。

是的,两座城市之间,只隔着一座山而已。

托索道的福,北村在村镇中心的外围捡点油水,成为了癸寒城贫民区里最富裕的区域。

白事是这里的习俗,也就是葬礼。

“真是吃饱了撑的!”

一个摊贩骂道,可眼神中却有着浓浓的嫉妒。

“还是请东村那个?”

“那可不?人家可是大城市来的钢琴家,而且给半斤土豆就愿意出白事!”

王婶心头暗惊,她的家就在东村,几人口中那位钢琴家她也知道,一年前来癸寒城落户,与她家就隔了两条街。

挺年轻一个小伙子,好像叫东什么来着,姓氏恰好和东村一样。

这位钢琴家收费低廉,手艺……附庸风雅的穷户也听不出啥来,不难听就对了。因此,北村那些大户每有白事就要请他。

说来也怪,这小伙子存在感低得可怕,走在路上就跟透明一样。就算挣了粮食回家,也鲜有人打他的主意。

又听了会闲话,没有得到丈夫的消息,王婶失望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回家,她的眼神忽然被一件东西吸住了。

那是一件小铜锅,看上去八成新。

平日家里的吃食,主要是外面刨的野菜叶子,搭配土豆煮汤喝。

而王婶记得,家里的锅已经很破了,眼瞅着就要漏。

尽管想要那铜锅,王婶却没有表现出意动的样子,而是漫不经心地走去了其他摊位,这瞧那看,兜兜转转才又走了回来。

先是拿起摊子上的其他破烂,最后抓起那只铜锅,假装端详了两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精光。

“怎么卖?”

摊贩一看来了生意,立马喜滋滋地贴了过来。

“诚心要?”

“看看再说。”

一套话下来,两人各自伸出一只手,将袖口对接在一起,用手势比划议价。

这是早集的规矩,在袖子里通过暗语来商量价格,以免外人瞧见了眼红。

比划了一轮,王婶露出厌烦的神情,抽出手摇着头往后退。

“算了,算了。”

摊贩见她要走,急忙开口挽留。

“别忙,少一个两个不叫事!”

“家里都不够吃,算了,算了。”

王婶回绝道,转身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了回来。

只见她掏出一块帕子,裹着一个什么东西,盖在了摊贩面前。

这也是早集的规矩,当用来交换的物品金贵时,要用帕子盖住,只许对面撩开个角瞄几眼。

摊贩面色凝重了几分,捏住帕子的一角轻轻掀开。

里面是一个女人拳头大小的袋子,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鲜嫩的小青豆。

“随手在床头栽的,没想到凭着一点热气养活了,今早摘出来,差点给忘了。”

王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摊贩看到那水灵灵的小青豆,眼睛都直了。

刚才商量的价格是一斤土豆,这看起来只有二两多点的小青豆,虽说不如土豆裹腹,但胜在稀罕,能解馋。

反正这铜锅也不是正路得来的。

“合适,换了!”

摊贩把小铜锅往前一推,王婶心中暗喜,但还要装出一副肉疼的样子。

“唉!返我几颗做种吧!”

两人还扯着皮,但交易基本上已经确定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早集外围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执法官来啦!!!”

呼啦一下子,摊贩们把面前的破烂一划拉,抓起早就摊好的包袱皮往上一提,背起来就四散逃跑。

奇怪,往常这个时候执法官还没上班才对。

王婶正惊疑不定,而那摊贩则抓住她愣神的工夫,一把卷走了铜锅和青豆,眨眼间便跑没了影。

“唉!”

王婶懊恼地跺了下脚,不过也没太心疼。

那袋子里,只有最上面一层是青豆,底下都是石头子儿。

比起那点青豆,她更在意执法官为何这么早就出来了。

来抓壮丁?难道和强盗作战失利了?

那丈夫……

早集散去,王婶小跑着往家赶,心里却实在不踏实。

索性在街边驻足,拉了一个坐在路边的老太婆,从怀里摸了两颗熟花生,悄悄塞到对方手里,后者赶忙剥开丢进口中。

“跟您打听,那些执法官今天咋这么早出来?”

老太婆咂了咂嘴,回味着花生的香气,笑呵呵的一张老脸都皱了起来。

“南村,死人啦!”

“死人?咱们这哪天不死人?”

“不一样!是杀人啦!”

王婶闻言大惊,在癸寒城,饿死冻死的比比皆是,近期偶尔有自杀的,也算不上什么事。

可是杀人,这性质就不一样了,执法官肯定要管的。

难不成,强盗打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赶忙又摸出一颗花生塞给老太婆。

“您细说。”

“嗬!姑娘爱听闲话,那老身就给你好好唠唠!”

老太婆惊喜地收好花生,老脸笑得挤成了一团,给王婶唱戏似的一番,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南村死了三个小儿,一个六岁,两个四岁。

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这三个小儿还被人挖掉了心肝!

尸体凌晨发现的,捅到执法局那里,一大批执法官像马蜂一样涌了出来,要把癸寒城巡一遍。

王婶眉头一皱,执法官巡城,那哪是巡一遍,分明是犁一遍!

她赶忙撒开腿往家跑,一口气窜了回去。

回到家,十二岁的大儿子已经起了,正在里屋烧灶,准备烤土豆吃。

小女儿还没醒,迷迷糊糊的梦呓喊饿。

听到院里来了人,儿子先是警惕地望了两眼,见是母亲回来,这才放下烧火棍迎了出来。

“娘,鸡下蛋了!”

男孩欢快地拉着母亲的手进了屋,从一个隐蔽的干草堆里,轻轻地抠出了一枚鸡蛋。

王婶眉头一挑,这倒是意外之喜。

鸡蛋可是十足的稀罕物,拿到早集上,少说能换三斤土豆。

她笑着把鸡蛋藏回去,却突然发现儿子的神情有些扭捏。

感受到母亲的注视,男孩两只手纠结在身前,低着头小声说道。

“要不……给妹妹吃吧?”

妹妹才四岁,瘦得像只小野猫,还老是喊饿,实在让人心疼。

王婶心里一揪,许久说不出话来。

“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她叹息着来到灶火旁,往里丢了两个土豆。想了想,又丢进去一个。

往常白天这顿,家里只烤两个土豆。王婶吃大半个,儿子吃大半个,剩下两个小半给女儿。

吃完王婶便要出去拾柴,晚上有什么吃,全看她今天出去能捡到什么。

土豆在火焰中慢慢变熟,王婶坐在灶前发呆。

忽然,院子里的破瓦片哗啦作响,向她警示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大门被一脚踹开,两个男人闯了进来。

两人穿着褐色的皮夹克,外面套着破旧的执法官制式轻甲,胸口的兰德纹章被擦得锃光瓦亮。

王婶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两个执法官!

刚进门两人便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撩开衣角不经意间露出腰间的铁棍。

“我们在搜查凶杀犯,老实配合!”

男人的嗓门很大,惊醒了里屋的小女孩,很快传来了恼人的哭声。

王婶将儿子护在身后,紧紧地抿着嘴唇。

“别吓着孩子。”她用疲弱的声音恳求道。

两名执法官不屑地往里屋瞥了几眼,随后便开始在外面翻箱倒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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