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雁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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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是被风揉软的云絮,慢悠悠地漫过村头的老槐树,漫过巷口的青石板,一点点裹紧了整个村子。巷口那盏挂了十来年的路灯,像守夜的老人般“咔嗒”一声醒了,暖黄的光透过老槐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筛出满巷跳动的光斑——风一吹,槐树叶簌簌作响,光斑便跟着晃,像谁把碎金撒在了路上,步步都踩着亮。
我们一行人踏着这碎金往家走,影子被灯光拉得忽长忽短。城里亲家怀里抱着那幅“盼雁图”,画框用蓝布裹了边角,他双手拢着,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稍一颠簸,就碰乱了画里鹰嘴山的轮廓、田埂上的油菜花,或是那群歪歪扭扭的雁影。表哥提着装旧木雁的布袋子,袋口系着红绳,走几步就低头瞅一眼,仿佛那涂了褐漆的小物件是什么稀世珍宝。
最前头的是小侄子,红棉袄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振翅的小雀。他攥着新做的小木雁,跑几步就停下来,用冻得微红的小手摸一摸木雁的翅膀——那翅膀是村东头的老木匠用梨木削的,边缘磨得比鹅卵石还光滑,褐黄色的漆是按大雁羽翼调的,小侄子还在雁背中央,用红水彩笔歪歪扭扭画了个圆溜溜的太阳,笔锋处晕着淡淡的水痕,是前儿画的时候不小心蹭了指尖的潮气。
“爷爷、外公,你们走快点呀!”他回头喊,小木雁在手里晃了晃,“我要把木雁摆在窗台最中间,明天天一亮就去槐树下比,看它能不能跟画里的木雁对齐,说不定大雁看见了,明年会带着小雁来跟它做伴呢!”
父亲笑着摆手:“慢点儿跑,别摔着!槐树枝桠扎根在院里,又不会长腿跑,明天卯时起,有的是时间给你比划。”话刚落,小侄子又蹦着往前跑,红棉袄的影子落在光斑里,像团烧得旺的小火焰。
刚拐进自家院门,一股香气就裹着晚风扑了过来——先是砂锅里炖土鸡的醇厚鲜气,混着生姜的辛、红枣的甜,从厨房的窗缝里钻出来,绕着鼻尖打了个转;再细嗅,又有槐花茶的清甜味儿,是母亲下午刚晒的新槐花,用滚水一泡,那股子甜香就漫了半个院子,勾得人喉头一动,连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些。
“回来啦?”厨房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母亲探出头来,蓝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像是撒了把碎雪,鬓角那缕被灶火烘卷的碎发,沾着点槐花的白。“土鸡在砂锅里炖足了两个时辰,我隔会儿就去翻一翻,骨头都快炖酥了。大雁馒头再蒸十分钟,你们先去堂屋坐,我把张叔送的米酒温上,温到微烫,喝着最暖身子。”
她说着,转身又进了厨房,铁锅与灶台碰撞的“叮叮当当”,混着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像支轻快的家常曲子,在院里飘着。小侄子早凑到厨房门口,踮着脚往蒸笼里瞅,被母亲笑着推了出来:“小馋猫,再等会儿,馒头蒸好先给你挑个最像大雁的,热乎的吃着才香。”
堂屋里,八仙桌擦得锃亮,映着屋顶的灯泡光。城里亲家把“盼雁图”轻轻靠在桌腿边,又蹲下来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直到画里的老槐树正好对着窗外的真槐树,才直起身。他凑到窗沿边,手指轻轻叩了叩玻璃,望着院里的老槐树叹道:“这树真是越长越有精神,你看这枝桠,都快伸到窗沿底下了。夏天的时候,肯定能遮一院子的凉,槐花开得满枝满桠,风一吹都是甜的;等秋天槐叶落,肯定像下了场白絮雪,到时候我来画‘送雁图’,把落叶飘在画纸上,再添上咱们几个坐在树下等大雁的影子,肯定好看。”
父亲从柜里翻出个青釉茶杯,杯沿处有道细细的纹,是去年过年时小侄子不小心碰的。他给城里亲家倒上槐花茶,茶汤清亮,飘着几朵干槐花:“可不是嘛,这树栽下有三十年了,比你表哥岁数都大。每年秋天落叶子,我都要扫到一块儿,装在粗布袋子里存着,冬天烧炕的时候垫在褥子底下,比棉絮还暖。等秋天雁南飞,咱们就搬张方桌在槐树下,你铺你的画纸,我给你磨墨——我那方砚台还是年轻时托人从城里带的,磨出来的墨亮得很。张叔再搬来他的竹椅,咱们就着米酒等大雁,多舒坦。”
说话间,表哥已经挽起袖子帮母亲端菜了。先是那锅炖土鸡,砂锅盖一掀,白汽“腾”地冒出来,带着滚烫的香气扑在脸上,氤氲了眉眼。鸡肉炖得油亮软烂,浅褐色的汤里飘着几颗红枣、几粒枸杞,红的艳、黄的亮、白的嫩,看着就暖心。表哥把砂锅端上桌,刚摆稳,小侄子就扒着桌沿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鸡肉,咽了口口水,声音都带着点急:“奶奶,今天的大雁馒头是不是比去年的更像大雁呀?我上次看见你捏的时候,还给它捏了尖尖的雁嘴,还用红豆压了小点点呢!”
母亲正端着最后一笼馒头过来,蒸笼盖一揭,热气裹着麦香、槐花香扑面而来,瞬间漫了整个堂屋。笼里的大雁馒头个个圆滚滚的,雪白的面团上,尖尖的雁嘴捏得精巧,翅膀上用红豆压了排小小的圆点,像大雁羽翼上的斑纹,尾尖还捏了道弯弯的弧度,活灵活现。她笑着揉了揉小侄子的头,把一个最热乎的大雁馒头递给他,指尖还沾着点面粉:“是呢,今年特意跟你李奶奶学了捏雁嘴的法子,她捏了一辈子馒头,手巧得很。你数数,一共蒸了多少只?正好跟那天天上的雁群凑个整。”
小侄子捧着热馒头,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麦香混着槐花香钻进鼻腔,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睛瞬间眯成了月牙:“好吃!比城里的面包还好吃!奶奶,明年我还要跟你一起蒸馒头,我要给大雁捏个长长的脖子,再用黑笔给它画眼睛,这样就更像真的大雁了!”
“好,明年咱们一起蒸。”母亲笑着应着,又给城里亲家夹了块鸡肉,“尝尝这个,炖了两个时辰,肯定烂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张叔的声音,洪亮得很:“老槐,我来蹭饭啦!”只见他手里提着个陶土酒坛,坛身是深褐色的,坛口用红布封着,还系了根粗麻绳,走得稳稳当当,酒坛晃都不晃一下。“这酒是三年前酿的米酒,那年雁归的头一天下的料,用的是咱村后山上的泉水,还有自家种的糯米,封在坛里存了三年,今年正好开封,就等着今天这日子,跟你们一起喝。”
他刚坐下,就从怀里摸出两个粗瓷酒杯,杯身上画着简单的兰草纹,是早年赶集时买的。拧开坛口的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立刻漫了开来——清冽中带着点糯米的甜,不冲鼻,却勾得人心里发痒。张叔给父亲和城里亲家各倒了一杯,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在杯里晃了晃,还挂着杯沿:“尝尝,这酒放了三年,后劲不大,喝着暖身子,正好配这炖土鸡。”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小小的堂屋里回荡,像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大家拿起筷子,夹一块炖土鸡,肉质软烂,一抿就化,鲜汁顺着喉咙滑下去;喝一口温米酒,醇厚的甜在舌尖散开,暖得人从胃里一直热到心口;再咬一口大雁馒头,麦香混着槐花香,越嚼越甜。
城里亲家夹着一块鸡肉,慢慢嚼着,眼睛里满是感慨:“还是家里的味道最香。在城里饭店吃的炖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要么调料放得太多,盖过了鸡肉本身的鲜;要么炖得不够久,肉还是硬的。哪有这砂锅慢炖的香?明年春天雁归,我还得来蹭你家的饭,到时候我带城里的酱鸭来,是老字号的,酱得入味,咱们换着吃。”
父亲笑着点头,又给城里亲家添了点酒:“那感情好!明年春天槐花开,我早起去摘新鲜的槐花,给你做槐花饼——用面粉裹了,煎得外酥里嫩,再炖一锅槐花粥,撒点白糖,让你尝尝咱村里的春天味儿。”
饭吃到一半,小侄子忽然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丢下手里的馒头就往房间跑,拖鞋在地上“哒哒”响。没过一会儿,他抱着那个新做的小木雁跑了回来,小心地把木雁放在“盼雁图”旁边,指着画里挂在槐树上的小木雁,声音里满是欢喜:“爷爷你看,我的木雁和画里的一模一样!明年春天挂在槐树上,大雁飞过来的时候,肯定能看见它,说不定还会跟它打招呼呢!”
父亲放下酒杯,伸手摸了摸小木雁的翅膀,又摸了摸小侄子的头,指尖带着米酒的温,眼神里满是温柔:“会的,大雁每年都会来,就像咱们每年都会聚在这里一样。有这老槐树,有归巢的大雁,有咱们这群亲人,这就是家的样子啊。”
小侄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把小木雁抱在怀里,用脸轻轻蹭了蹭梨木的纹理,小声说:“那我要把木雁好好收着,放在我的枕头边,明年春天亲自挂在槐树上。”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巷口的路灯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给屋子铺了层薄纱。表哥一家要回城了,小侄子抱着小木雁,却迟迟不肯松手,眼圈红红的,小手紧紧拉着城里亲家的衣角,声音里带着点哽咽:“爷爷,你把木雁带回城好不好?我要在上面刻上‘明年见’,等明年春天,你再把它带回来,咱们一起挂在槐树上,好不好?”
城里亲家蹲下来,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小侄子眼角的泪,笑着答应:“好,爷爷把木雁带回去。明年我就找个木匠,在木雁的翅膀上刻上‘明年见’,刻得端端正正的。明年春天一来,我就带着木雁,还有‘送雁图’的草稿来,咱们接着添画——把这院子、这老槐树、还有咱们几个坐在树下等大雁的样子,都画进画里,让画里的日子也跟咱们现在一样,热热闹闹的。”
小侄子这才松开手,把小木雁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又踮着脚叮嘱:“爷爷,你要好好保管它,别摔着了,也别让它淋雨,要是落了灰,你就用布擦一擦,像奶奶擦馒头笼那样。”
“放心吧,”城里亲家把木雁放进随身的布包里,拉好拉链,“爷爷把它放在书房最显眼的书架上,每天都能看见,比保管自己的画还上心。”他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院里的老槐树——枝桠上挂着的旧木雁,还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跟他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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