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腾龙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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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哪家贵人出行?好大的阵仗!”

“你还不知道呢?这是永定侯府的大小姐,就是前些日子刚被皇上亲封为新昌县主的那位沈嘉岁!看这架势,怕是要去她的封地就封了!”

“新昌县主?一个外姓的县主,居然还有封地?这……这不合常理吧?”

“有封地就够稀奇了,更稀奇的是居然还真的要去封地就封!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听说过公主去和亲,听说过郡王就藩,可从未听说过哪位郡主、县主离开京城去外地就封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不是皇上对永定侯府格外的恩宠?侯府世代忠良,或许……”

“恩宠?呵!”有人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那新昌县在哪?那可是滇省颍州治下的一个小县!滇省是什么地方,你们心里难道没点数?”

“滇省?!”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天爷!那可是出了名的烟瘴之地!听说深山老林里终年弥漫着毒瘴,吸一口就能要人命!还有数不清的毒虫蛇蚁,根本就不是人能活的地方!”

“何止啊!”

另一个消息灵通的接话道,“我还听说颍州那地方,乱得不成样子!流放的罪囚、占山为王的山贼、来去如风的马匪……简直就是个三不管的法外之地!更别提它离西南那些蛮夷小国近得很,时不时就有摩擦。

颍州的知府,你掰着指头数数,这些年换了多少个?就没一个能做满一任期的!不是病死了,就是被吓跑了,要么就是……唉!皇上让新昌县主去那里就封,这哪是什么恩宠?这分明是发配啊!”

“嘶……照你这么说,那新昌县主这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去了那种地方,这辈子岂不是彻底完了?”

“谁说不是呢?可惜了永定侯府一门忠烈。”

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蝇群,在渐行渐远的车队后方弥漫开来,充满了惋惜、不解,以及一丝对未知险恶之地的深深恐惧。

暮色渐沉,官道上最后一缕残阳将朱漆箱笼镀上一层金边。

新昌县主沈嘉岁的车队绵延半里,十六匹乌骓马踏着整齐的蹄音,引得道旁百姓交头接耳。

“瞧那鎏金铜锁的樟木箱,少说装了二十抬!”

布衣汉子踮脚张望,粗粝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汗渍,“上月北疆雪灾,永定侯府眼皮都不眨就捐了十万雪花银,如今嫡长女远行,怕是把半个侯府都搬空了。”

裹着靛蓝头巾的妇人压低嗓音:“我娘家表侄在礼部当差,说皇上封县主那日,光是御赐的南洋珊瑚就抬进去三株,每株足有半人高。”

她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更别提那些嵌宝金器,少说值这个数——”

议论声被骤起的马蹄声截断。

车队行至京郊十里亭,但见虬曲古槐下立着数道身影。

为首男子身着玄色暗纹常服,腰间羊脂玉带钩映着落日余晖,正是当今天子。

纪再造慌忙勒住缰绳,车辕雕花铜铃叮当乱响。

“县主,县马。”侍卫统领俯身贴近锦帘,“圣驾亲临。”

燕回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药瓶,白玉扳指与瓷壁相击发出细微脆响。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间压下眼底翻涌的墨色,待再睁眼时,又是那副疏离淡漠的模样。

沈嘉岁察觉夫君肩背骤然绷紧,忙伸手搀扶,织金云纹袖口掠过他微凉的手背。

五十步外,赢公公领着宫人退成墨点。

皇帝手中湘妃竹扇开合数次,终究“啪”地收起,目光掠过儿子苍白的面色,定格在那道横贯颈侧的淡红疤痕。

“回时。”帝王嗓音沙哑,从袖中取出紫檀木匣,“这是给倾城的及笄礼。”

锁扣映着他眼尾细纹,“当年晴妃...你母亲...哎,不提罢了。”喉头哽了哽,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燕回时垂眸盯着匣上五蝠捧寿纹,恍惚忆起母妃离宫那日。

朱红宫门在漫天飞雪中轰然闭合,襁褓中的妹妹哭得撕心裂肺,而母妃始终不曾回头。

“三日前,倾城已随商队南下。”他接过木匣,触手生温的紫檀裹着龙涎香,“陛下厚赐,臣代舍妹拜谢。”

皇帝身形微晃,扶着老槐斑驳的树皮苦笑:“原是朕痴妄了。”

又从怀中掏出描金漆盒,“此乃国师新炼的腾龙丹,多加服用,于你伤势大有裨益。”

沈嘉岁纤指倏地收紧。

她记得父亲说过,那劳什子丹药用了二两朱砂作引,兼有丹砂、曾青诸物,多服必有危害!

上月太医院院判私下谏言,反被斥了“庸医误国”,如今那白发老者还在府中养着杖伤。

“陛下。”她屈膝行礼,雀衔珠步摇在鬓边轻颤,“《黄帝内经》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五谷滋养最是平和。这所谓的腾龙丹,当是少服为宜。”

余光瞥见皇帝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灰,终是补了句:“千金之躯,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暮风卷起满地槐花,皇帝望着沈嘉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赢公公慌忙呈上丹丸,却见天子摆摆手,将漆盒掷入道旁荒草。

“听嘉岁的,以后这腾龙丹,不必再奉上来了。”

“喳!”

车轮重新滚动,碾过官道的尘土,载着队伍继续向南而行。

车厢内,燕回时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两个紫檀木盒,递给了沈嘉岁。

木盒古朴,隐隐透着皇家御制的威严。

沈嘉岁接过,先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内衬着明黄色绸缎,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深沉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正是那枚“腾龙丹”。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拈起,凑近鼻端,仔细嗅闻。

一股极其霸道又透着诡异的辛香之气瞬间钻入鼻腔,带着难以言喻的燥热感,令人精神陡然一振。

她心中暗凛,难怪皇帝会对此丹如此痴迷依赖,这药性之烈,堪称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