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孙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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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六年(公元243年)的建业宫,梧桐叶在初夏的风中簌簌作响。
潘淑皇后的寝殿外,孙权身着常服来回踱步,手里攥着一枚刚从赤乌矶采来的赤石——那是他近来常摩挲的物件,据说能安神。
殿内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时,这位年近六旬的帝王竟踉跄了一下,内侍急忙扶住,却见他眼眶泛红:“快,抱来给朕看看。”
襁褓中的婴儿皮肤白皙,眉眼间竟有几分潘淑的柔婉,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哭不闹地望着孙权,小手还抓住了他垂落的胡须。
“好,好个明目!”孙权大笑,当即取名“亮”,字子明,“这孩子,定能照亮江东。”
彼时的东吴,虽已三分天下有其一,却暗流涌动。
太子孙登早逝,次子孙虑也已病故,三子孙和虽被立为太子,却与鲁王孙霸明争暗斗,朝堂被“两宫之争”搅得乌烟瘴气。
孙权看着襁褓中的孙亮,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这迟来的幼子,才是东吴真正的希望。
孙亮三岁时,便能辨认宫中文书的篆书,五岁时随孙权临朝,竟能记住尚书台呈报的粮草数字。
一次孙权故意将写错的户籍册摆在他面前,孙亮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说吴郡有户三万,可去年水灾冲了五个乡,怎会比前年还多?”
满朝文武无不惊叹,连老臣张昭都抚须感叹:“此子有文帝之风。”
潘淑皇后趁机进言:“陛下春秋已高,太子与鲁王相争不休,恐动摇国本。亮儿聪慧仁孝,何不……”
话未说完便被孙权打断,但他看向孙亮的眼神,已然多了几分郑重。
赤乌十三年(公元250年),这场持续八年的储位之争终于以惨烈的方式落幕:孙和被废,孙霸赐死,数十位大臣牵连被杀。
次年,孙权册立孙亮为太子,时年八岁。
册封大典上,孙亮穿着不合身的衮服,按照太傅的指点跪拜受印,抬头时正撞见全公主孙鲁班的笑容——这位孙权最宠爱的长女,正是力挺他上位的关键人物。
“子明可知,是谁帮你坐上这位置?”全公主摸着他的头,鬓边的金步摇晃出细碎的光。
孙亮眨了眨眼:“是姑母,还有父皇。”他早听乳母说过,全公主为了让他取代孙和,曾在父皇面前哭诉孙和生母王夫人“对陛下起居不满”,最终导致王夫人被赐死。
赤乌十四年(公元251年)冬,孙权病笃。
躺在病榻上的帝王枯瘦如柴,却仍抓着孙亮的手不放,另一只手点着榻前的几位大臣:“诸葛恪、滕胤、孙弘、吕据、孙峻……你们要像辅佐朕一样,辅佐太子。”
诸葛恪是诸葛瑾之子,素有才名;滕胤是孙权的女婿,为人忠谨;孙弘掌中书令,擅长文书;吕据是吕范之子,勇猛善战;孙峻则是宗室,掌管禁军。
这五人,便是孙权为孙亮布下的“辅政棋局”。
神凤元年(公元252年)四月,孙权驾崩。
紫宫内外缟素一片,十岁的孙亮站在灵前,看着父亲冰冷的脸,忽然想起昨夜父皇弥留之际的话:“子明,帝王之路,步步是刀山火海,信人不如信己。”
他握紧了小小的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登基大典那日,孙亮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在太极殿接受百官朝拜。
礼官高唱“吾皇万岁”时,他望着阶下躬身的群臣,忽然注意到诸葛恪腰间的玉带——那是父皇生前赐的“九环带”,比自己的御带还要华丽。
建兴元年(公元252年)的秋汛来得格外猛,淮河水位暴涨,魏国扬州都督诸葛诞趁机率军十万攻向东兴。
消息传到建业,辅政大臣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
孙弘主张坚守,吕据请战,唯有诸葛恪一言不发,直到孙亮问他:“太傅以为如何?”
诸葛恪抬眼,声如洪钟:“东兴是庐江屏障,丢则淮南危。臣愿率军出征,十日之内必破魏军!”
他随即请孙亮赐剑,“若不胜,以剑谢罪。”
孙亮看着那柄寒光闪闪的“荡寇剑”,想起父皇曾说诸葛恪“才高而骄”,却还是点头:“太傅保重。”
三日后,诸葛恪在东兴立下两道浮桥,令丁奉率三千精兵趁雪夜突袭。
魏军正在营中饮酒取暖,忽见吴军如神兵天降,慌乱中坠入冰河者不计其数。
捷报传回时,孙亮正在批阅吴郡的赈灾文书,他笑着对近侍说:“太傅果然善战。”
可当晚就有密报传来:诸葛恪在军中自称“假黄钺”,赏罚全凭己意,连吕据的部将都被他斩了。
东兴大捷让诸葛恪声望达到顶峰。
他班师回朝时,百姓沿街跪拜,山呼“诸葛公”,其仪仗竟比皇帝的銮驾还要盛大。
孙亮站在朱雀门楼上眺望,见诸葛恪骑在纯白的“照夜白”上,身后甲士环伺,忽然想起父皇的另一句话:“权臣如猛虎,饲之则噬主。”
诸葛恪回京后,越发专横。
他废除孙权晚年严苛的律法,罢黜监视百官的“校事官”,甚至减免赋税,一时间赢得民心。
可这份“民心”,却成了悬在孙亮头顶的剑。
更让孙亮不安的是,诸葛恪竟提出要倾全国之力北伐,攻取青州、徐州。
“陛下,”诸葛恪在朝会上慷慨陈词,“曹操占中原,刘备据巴蜀,我东吴若不进取,迟早被吞并!”
孙亮忍不住反驳:“去年水灾,吴郡、会稽饿死数千人,国库空虚,何以支撑大军?”
诸葛恪却躬身一揖:“陛下年幼,不懂军国大事。臣已备好粮草,三月后便出兵。”
他甚至没等孙亮下诏,便径自调遣各州兵马。
建兴二年(公元253年)四月,诸葛恪率二十万大军围攻新城。
起初战事顺利,可五月入夏后,军中爆发瘟疫,士兵死伤过半,连他的侄子诸葛竦都染病而亡。
孙亮派宦官送去诏书,劝他撤军,却被诸葛恪扔在地上:“小儿懂什么!再等十日,新城必破!”
直到八月,新城仍未攻克,吴军已折损近十万人。
诸葛恪无奈撤军,路过巢湖时,见尸横遍野,竟笑着对左右说:“此乃兵家常事。”
消息传回建业,孙亮在书房枯坐一夜。
他翻开父皇留下的《兵书要略》,见上面批注:“兵者,凶器也,不可妄动。”
忽然听到窗外有脚步声,是宗室孙峻。
“陛下,”孙峻压低声音,“诸葛恪丧师辱国,又私藏甲士,恐有不臣之心。”
他递上一封密信,竟是诸葛恪与心腹商议“迁都武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证据。
孙亮捏紧信纸,指尖泛白。
他想起这些日子,诸葛恪入宫觐见时,眼神总是带着轻蔑,甚至敢当众修改他的诏书。“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孙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在祭祀太庙时设伏,以‘谋害先帝’之罪诛之。”
十月的太庙,香烟缭绕。
诸葛恪刚祭拜完孙坚的神位,便被孙亮请去偏殿饮酒。
他饮下第三杯酒时,孙峻忽然拔剑,大喝:“诸葛恪谋反,格杀勿论!”
埋伏的甲士蜂拥而出,诸葛恪拔剑抵抗,却被孙峻一剑刺穿胸膛。
临死前,他盯着孙亮,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才十岁……”
孙亮端坐着,看着地上的鲜血漫到龙靴边,声音平静:“拖出去,曝尸三日。”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父皇说的“信人不如信己”,原是这般滋味。
诸葛恪死后,孙峻以“诛杀权臣”之功被封为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此人身材短小,眼神阴鸷,虽无诸葛恪的才学,却更懂权谋。
他上台第一件事,便是将诸葛恪的亲信连根拔起,连已经病逝的滕胤都被追贬为庶人。
孙亮看着朝堂上噤若寒蝉的大臣,心中冷笑。
他知道孙峻不过是另一头猛虎,却故意纵容:“大将军劳苦功高,可自选卫士三百,出入宫禁无需通报。”
孙峻大喜过望,却不知这是孙亮的算计——放纵其骄横,方能让群臣看清其狼子野心。
五凤元年(公元254年),孙峻为立威,率军攻魏,却在寿春被司马师打得大败。
他恼羞成怒,竟在撤退时劫掠淮南百姓,带回建业当奴隶。
孙亮在朝堂上质问:“我军征伐,是为兴复汉室,为何要劫掠百姓?”
孙峻低头:“臣是想充实国库。”
“国库可由朕的内库补贴,”孙亮语气转冷,“即刻释放所有百姓,赐粮遣返。”他随即下令打开太仓,赈济被劫掠的淮南人,又命史官将孙峻的暴行记入《吴书》。
孙峻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违逆——毕竟孙亮是孙权嫡子,名分上无可挑剔。
这年冬,吴侯孙英(孙登之子)密谋刺杀孙峻,却因家奴告密失败。
孙英自刎前,托人给孙亮送去一块玉佩——那是孙亮幼时,孙英送他的玩物。
孙亮将玉佩攥在掌心,直到指节发白。他知道,孙英的死,是在提醒他:再不动手,下一个便是自己。
五凤二年(公元255年),孙亮开始暗中布局。
他以“习射”为名,命光禄勋选兵家子弟中十五至十八岁者入宫,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绕帐兵”,又让全公主的女婿、黄门侍郎全纪担任统领。
这些少年与孙亮年纪相仿,每日在苑中操练,孙亮亲自教他们兵法,同吃同住,很快便成了心腹。
“我要你们记住,”孙亮在操练场上对少年们说,“你们只效忠于朕,不是任何权臣的私兵。”
少年们齐声呐喊,声震宫阙,孙峻听闻后虽有疑虑,却只当是孩童玩闹。
这期间,孙亮还展现出惊人的聪慧。
一次,侍中刁玄献上一匹“汗血宝马”,说是西域进贡的,孙亮却指着马的蹄子:“西域马四蹄皆白,此马前蹄带黑,必是从辽东买来的杂种马。”
刁玄当场汗流浃背,认罪伏法。
又有一次,宦官将变质的蜜饯呈上,孙亮掰开一看:“这蜜里有鼠屎,必是你藏在怀里捂坏的。”
宦官起初抵赖,直到孙亮让人剖开鼠屎,见里面干燥,才俯首认罪。
这般明察秋毫,让朝野上下越发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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