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九、至亲反目的哀伤(十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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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转过身,朝两个孩子喊道:“小刚、小强,快过来!这是咱家的大恩人,快跪下磕头!”
两个十多岁的男孩应声跑到我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心如刀绞,慌忙俯身,用力将稍大些的那个孩子搀扶起来。另一个孩子则被旁边伸来的一双手扶起。
我抬眼一看,扶人的正是胡嘉。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我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家属为什么没安排座位?”
胡嘉垂着眼睑,头埋得更低,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嫂子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胳膊解释:“关县长,您可千万别怪这孩子!他让俺们坐来着,是俺们自己不坐。今儿个俺们是主家,按老规矩,得站着迎送亲人啊……”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心头一松,愧疚再次翻涌,紧紧握住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嫂子……对不起,前进他是为了救我……”
“关县长!”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语气异常坚定,“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俺也去了那出事的地方看了,好大一座煤渣子山啊!塌下来那会儿,人哪还跑得及哟?前进没了……那是他的命数!”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悲痛,“您能活下来,就是前进……他最高兴的事儿了。”
她顿了顿,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有些发颤:“您是不知道……自从他给您开车,那是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他常跟俺说,能遇上您这样的领导……值了!这辈子都值了……”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
这就是我们国家最质朴、最善良、最知恩图报、也最通情达理的农民啊!
我心潮剧烈翻涌,如同掀起万丈狂澜,堵在喉咙口,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家属!家属!仪式马上开始了,县领导们马上要到了……”一个声音高喊着传来。
喊话声戛然而止。那人显然看到了我铁青的面容。
“关……关县长?您……您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县政府办主任肖玉波,语气里满是错愕。
“怎么,我不该来?”我的声音沉得没有一丝温度。
“哪里哪里!我……我以为您还在养病……”肖玉波慌忙解释。
我打断他,转身紧紧拉住嫂子的手,语带讥讽:“既然‘大领导’们都要到了,咱们家属这就去‘拜见’吧。”
肖玉波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告别厅内,低回的哀乐如泣如诉。项前进静静地安卧在鲜花与翠柏丛中。帷幕下,遗像里的他,依旧挂着那憨厚的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对我说:“谢谢您!哥……谢谢您来送我最后一程。”
我面容肃穆,向着他的遗体,深深、深深地鞠了三躬。起身后,我久久凝视着他那经过整容仍显青白的面容。这一次,我没有再让眼泪落下——因为从今往后,我的命,要替他活下去。而活下去的人,没有时间流泪。
肖玉波安排的仪式程序,是要我与县里其他领导一同上前。我断然拒绝。
我径直走向家属答谢的队伍,默默地排在了前进小侄子的身后。小敏双眼含泪,静静地站到了我的身旁。
仪式正式开始。 县委县政府领导在前排肃立,县直机关和各乡镇代表密密麻麻立于其后,会场一片肃穆的黑压压人头。
肖玉波上前致悼词。他语调抑扬顿挫,历数项前进的生平,末尾声调逐渐拔高:
“项前进同志对党忠诚,对人民热忱,对事业执着,对同志友爱。他谦虚谨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爱岗敬业,如一颗螺丝钉般,坚守岗位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基于其在抗洪抢险中英勇献身的表现,市人民政府特决定,追授他‘全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荣誉称号。同志们,让我们化悲痛为力量,继承他的遗志,在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下,为将全县建设成为和谐稳定、经济发展、人民幸福的现代化强县而努力奋斗!”
我将手在身侧狠狠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一个市级的“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称号,就这样成为他人生的最终定论?
随后,遗体告别环节开始。匡铁英率先向逝者鞠躬,随即缓步绕行瞻仰遗容。
与家属握手致哀时,他一抬头看见了我,猛地一怔,握手时骤然加重了力道,嘴唇翕动两下,声音低沉:“节哀顺变。”
轮到佟亚洲,他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却未发一言,便匆匆离去。
田镇宇面色木然,仿佛魂魄早离了此地。他目光掠过我的脸,手只是敷衍地轻握了一下,便逃也似的抽身溜走了。
许绍嘉见我站在家属队伍中,显然没料到,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力地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轮到陆玉婷。握手时,她的指尖竟似有若无地在我手背上轻轻一划。她身体上散发出一种茉莉香气,临别,一个含义不明、风情万种的眼神还飘然飞来。如此场合,尚能显露出这般风情,她倒也真算是个人物。
送别的人陆续离去,起灵火化的时刻到了。嫂子和侄儿扑上前去,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我不忍卒睹,转向肖玉波:“肖主任,后面的事,辛苦你了。”
他连忙点头:“关县长放心,都交给我。您身体还没好利索,快回去休息吧。”
我带着彭晓敏回到车里。直到这时,才感到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彭晓敏发动车子,目光不经意扫过火化炉那高耸的烟囱。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融入灰蒙的天空。她忽然低声道:“早晚都是一缕青烟……这人活着,到底图个什么呢?”
车窗外,那烟无声地升腾着,飘散着。
几天之后,在我出院的前一晚,胡海洋与我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
为了避人耳目,他安排专车将我接到了军分区干休所他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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