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乌托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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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额心忽然裂开一道月白色的缝,缝内无血,只有一粒灰白骰子滴溜溜转着——正是方才沙盘坍缩的那一粒。

骰子六面,此刻同时浮现同一副画面:白长夜自己。幼年的、少年的、青年的……每一张脸都在哭。

哭声从骰子里传出,像一万只锈铁铃同时摇响,震得赤龙鳞片簌簌剥落。

剥落的鳞甲未及坠海,便在空中凝成新的灰白尘埃,尘埃又凝成新的骰子,骰子再裂开……

一瞬之间,血焰巨龙被无限增生的灰白骰子自内而外地蛀空,只剩一幅巨大的龙骨,僵悬于天。

龙骨悬天,像一柄被岁月蚀尽的巨剑,剑尖正指北辰白夜眉心。

却再落不下分毫。因为一只手,从龙骨空洞的胸腔里缓缓探出——那手苍白,指节瘦削,腕上戴着一串由“倒悬城”凝成的细链,链节轻响,如亡者低语。

紧接着,是第二只手。两只手抓住龙骨边缘,像撕开一层薄纸,将整条骸骨从中剖开。裂口处,走出一个“人”。

他赤足,披发,左胸仍插着那截断剑,剑柄却已被心火熔成赤金色的晶核,嵌在肋骨之间,像一枚第二心脏,每跳一次,便喷出一簇绯红的羽辉。

那张脸——仍是白长夜,却不再是白长夜。眉宇间所有属于“人”的柔软尽数剥落,只剩最原始的“执拗”被炼成冷铁,衬在瞳仁里,烧出一圈白炽的环。

“哦,你居然已经可以让薪炎初具形体?有趣,真是有趣,千万个轮回以来 你是第一个做到的……也是第一个,敢把“人心”当柴烧的人。”

北辰白夜抬手,指尖摩挲着那枚悬在龙骨之下的灰白骰子。骰子仍在旋转,却再传不出哭声——它六面的“白长夜”已尽数阖眼,像被抽干水分的蜡像,坍缩成六粒干瘪的烛芯。

“可惜,”他轻声道,“柴薪终有尽,火再旺,也照不亮自己的灰烬。”

话音未落,龙骨忽然自己动了。那具空洞的骸骨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一寸寸折弯,脊椎发出冰湖炸裂的脆响。巨大的颅骨垂落,空洞的眼窝正对北辰白夜,仿佛在行一次古老的俯首礼。下一瞬,整条龙骨化作亿万根灰白雨丝,每一根雨丝里,都裹着一枚极细的、倒悬的城。

雨丝并未坠落,而是逆卷向上,在天幕顶端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眼之中,露出另一重天空——没有星月,只有一枚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瞳孔”。

那瞳孔的虹膜由无数细小的、正在燃烧的“白长夜”拼成,每一道睫毛,都是一柄倒插的断剑。

“原来如此。”北辰白夜终于收起那一点玩味,黑月般的瞳仁里第一次映出真正的“敌人”。

“原来如此。”北辰白夜第二次重复,声音轻得像在数算一根折断的睫毛。这一次,他不再看天,也不再俯瞰心海,而是垂目凝视自己摊开的掌心——

掌心处,那道被赤龙衔过的腕口,霜痕已爬满整个手掌,像一张灰白的蛛网,把皮下所有流动的颜色都冻成了哑光的瓷。

霜纹最深处,隐约浮出六个细小的凹坑,排列成骰子的模样,正一一亮起幽暗的倒计时。

“……你把‘乌托邦’的权限,藏进了薪炎。”

北辰白夜终于把话挑明,像在宣判,又像在叹息,“让亡者替我掷骰,让未来替我判罪,白长夜,你比我想象中——更敢赌。”天上,那枚由亿万“白长夜”拼合而成的瞳孔,已完全睁开。

没有眼白,也没有视线,只有一圈圈炽白的火环,自内向外缓缓扩散。

火环所过之处,心海的水面被压成一层层透明的薄膜,膜下封存的所有旧世界残骸,同时发出类似玻璃龟裂的“叮叮”脆响。第一圈火环,落在北辰白夜足尖。

他未退,也未抬手,只是轻轻吐出一口白雾——

雾气凝成一枚极小的黑月,滴溜溜逆转,火环便被那月轮“吞”成一道细线,收入他袖口。第二圈火环,落在他胸口。

黑月再转,袖口却“咔”地裂开一道缝,露出其下灰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

皮肤下,没有骨骼,也没有心脏,只有一座倒悬的、微缩的“失败乌托邦”,被锁在肋骨编的笼子里,像一件违禁的标本。第三圈火环,尚未落下,北辰白夜忽然握拳。

“够了。”两字出口,心海所有龟裂的薄膜同时倒卷,化作亿万片灰白的“规则残片”,片刃朝上,直指天穹。

每一片残片里,都倒映着一枚瞳孔,也倒映着瞳孔深处——仍在不断重生的“白长夜”。

“你用人心的重量压我,我就用世界的重量压回去。”

北辰白夜抬手,五指虚握——轰!整个心海,被他一把“提”离原位。

水面折叠,空间翻卷,天地像被塞进一只无形的磨盘,开始逆向研磨。

瞳孔火环的扩散速度瞬间凝滞,甚至被强行倒卷,像被按回炮膛的焰火,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嘶尖啸。北辰白夜看向对方,眼底第一次浮现“欣赏”——

“你把‘人’烧成了火,把‘火’烧成了剑,再把‘剑’刺进自己的心脏,只为替他们争一次掷骰的机会。”

“可惜——”他摊开那只已被霜网吞噬的右掌,掌背裂口处,灰白骰子再次浮现。

但这一次,骰子没有六面,只有一面——

那一面,空白。

“——我早已把‘结果’从骰子里挖走了。”

“你掷出的,只能是‘无’。”

话音落地,空白骰子忽然自旋,转速快到只剩一道灰白的圆环。

圆环所过之处,所有火鸦、所有瞳孔、所有倒悬的城,同时失去“颜色”,像被抽走颜料的素描,只剩一层单薄的轮廓。白长夜抬手,试图抓住最后一簇羽辉,掌心里却只剩下一撮冰凉的灰。

灰里,有一粒极小的、仍在跳动的心火——那是他最后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