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医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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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国霜京南隅,有处 “济安堂”,是城西张、李、王三士族合办的医馆。医馆分前后两院,前院青砖铺地,摆着四排木凳,墙角架着晒草药的竹匾,是给奴籍诊治的地方;后院朱门雕窗,案上供着灵植盆栽,墙上挂着 “千金方” 拓本,专待士族与良民。管事的是陈医工,年近五十,双手布满老茧 —— 左手捏过无数伤骨,右手执过多年青铜刀,说话总带着几分沉稳:“医病如修器,得看料子,也得看主人想怎么修。”

这日辰时,张府管家牵着匹骡马,马背上驮着个昏迷的汉子,往济安堂前院来。汉子约莫二十岁,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浸透了粗布裤子,是矿场的奴籍,名叫石三。管家把人放下,对迎上来的陈医工道:“昨日矿里塌了块石,砸着他的腿,你看看还能不能救 —— 张公子说了,能保着他下月挖矿,就给你加半袋灵米。”

陈医工蹲下身,指尖按在石三的腿上,从脚踝摸到膝盖,眉头微蹙:“骨头没断,就是皮肉伤深,还染了污血,得刮腐肉,再缝起来。” 他转头对学徒道:“取青铜刮骨刀、桑皮线、烈酒来,再煮一碗灵麻汤 —— 要快,这汉子流血多,再拖就救不活了。”

学徒应着去了,陈医工先解开石三的裤子,用烈酒淋在伤口上,石三疼得哼了一声,却没醒 —— 矿奴常年累月干活,皮肉结实,却也经不住这么重的伤。不多时,灵麻汤煮好,陈医工撬开石三的嘴灌下去,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他眼皮不再颤动,才拿起青铜刀。刀身泛着冷光,是用西岭灵铁打的,比普通青铜刀更锋利,也不易生锈。

“奴籍的皮肉粗,刮腐肉不用太细,别伤着好肉就行。” 陈医工一边说,一边用刀轻轻划开伤口周围的烂肉,黑红色的血水流出来,学徒用陶盆接着。管家在一旁看着,忽然道:“能不能少用点烈酒?这东西贵,张府每月给医馆的份例就那些,省着点用。”

陈医工手上没停:“烈酒是消污的,省了这点,将来伤口化脓,还得再来治,反而费更多药材。他这腿要是废了,矿里少个挖矿的,张公子损失的可不止这半盏烈酒。” 管家听了,不再作声 —— 他是替士族管奴籍的,最明白 “损耗” 二字,奴籍是活的 “工具”,修得好,能接着用;修不好,就得再买新的,新奴籍的价钱,可比这烈酒贵多了。

刮完腐肉,陈医工取过桑皮线,用针穿好,一针一针把伤口缝起来。桑皮线是用桑树皮煮软后搓的,比麻线结实,还能慢慢融进皮肉里,不用拆线。缝好后,他又敷上一层 “接骨草” 捣的泥,用桑皮纸裹好,再用灵木夹板固定住 —— 灵木轻,还带着点灵气,能让伤口好得快些。

“三日后来换一次药,十日之内别让他沾水,也别让他扛重物。” 陈医工对管家道,“十日之后,虽不能下矿挖硬石,却能在矿上搬些轻料,也算没白费功夫。” 管家点点头,叫两个小奴过来,把石三抬上骡马,又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碎银,递给陈医工:“这是诊疗费,张公子说了,要是他能按时复工,再给你加赏。”

陈医工接过碎银,放在案上的木盒里 —— 盒里的碎银分两堆,一堆是给奴籍诊疗的,一堆是给良民的,奴籍的诊疗费比良民少三成,因为士族给医馆的 “奴籍诊疗补贴” 本就低。他刚把碎银收好,又有李府的人送来个农奴,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叫春丫,割稻时被稻茬扎了脚,没在意,后来脚肿得像馒头,连路都走不了。

“李夫人说了,这丫头手巧,割稻比别的奴快,你得给她治好,别误了秋收。” 送人的婆子道。陈医工让春丫坐在凳上,脱了她的草鞋,见她的右脚踝肿得发亮,按下去就是一个坑,还透着点青紫色。“是化脓了,得把脓引出来。” 他取过一根细铜针,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烈酒擦了擦,然后在春丫脚踝的肿处轻轻扎了个孔。

春丫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哭出声 —— 奴籍受治时,哭叫会被认为 “不驯”,轻则挨骂,重则不给治。陈医工没理会她的眼泪,用手指轻轻挤压肿胀的地方,黄白色的脓水顺着铜针孔流出来,流了小半盏才停。他又用烈酒冲洗伤口,敷上 “消炎草”,再用布条缠好:“每日用温水洗一次脚,再换一次药,五日就能下地走路,十日就能割稻了。”

婆子听了,满意地笑了:“那就好,要是误了秋收,李夫人可要罚我呢。” 她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灵米糕,递给陈医工:“这是李夫人赏的,说你治奴籍的手艺好,少让咱们府里的奴误工。” 陈医工接过灵米糕,递给学徒:“分着吃吧,下午还有活。”

到了未时,医馆前院来了个老奴,是王府的,姓王,快六十了,在府里看马,前日给马添料时,被马踢了胸口,咳得厉害,还吐了血。王府的小管事跟着来的,一脸不耐烦:“陈医工,你看看他还能不能用,要是治不好,就别费药材了 —— 府里正好缺个埋马粪的,找个年轻的奴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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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工给老奴号了脉,又听了听他的胸口,摇了摇头:“肋骨断了两根,还伤了肺,得用夹板固定,再喝半个月的‘养肺汤’,才能慢慢好。只是他年纪大了,就算好了,也不能看马了,顶多能在府里扫扫院子。” 小管事皱起眉:“养半个月?还只能扫院子?那不如不治了,换个年轻的,还能多干几年活。”

老奴听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咳了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陈医工沉默了片刻,道:“要是不治,他活不过三日。王公子仁慈,或许不愿见奴籍就这么死了。” 小管事想了想,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那你就给开点草药,让他别死得太快,等府里找到新奴,再处置他。”

陈医工取了些 “止咳草” 和 “止血草”,包好递给老奴:“每日煮水喝,能少些痛苦。” 老奴接过草药,对着陈医工磕了个头,慢慢挪着步子走了 —— 他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能多活几日,就算是赚了。小管事看着他的背影,对陈医工道:“你也别觉得可惜,奴籍嘛,就像地里的庄稼,老了就该拔了,换新的种,这样才不耽误收成。”

陈医工没接话,只是整理着案上的药材。他从医三十年,见多了这样的事 —— 士族对奴籍的诊疗,从来不是 “怜恤”,而是 “核算”:年轻力壮的奴,治好了能接着干活,“修复成本” 低于 “替换成本”,就值得治;老弱病残的奴,“修复成本” 高于 “替换成本”,就不值得多费功夫。就像张府的石三,挖矿是重活,找个新矿奴得花五两银子,而治他只花了半盏烈酒、一包草药,还不到一两银子,自然值得;王府的老奴,就算治好了,也只能扫院子,找个新的扫院奴才花二两银子,治他却要花三两银子的药材,自然不值得。

到了申时,后院传来动静,是张公子的妾室受了风寒,要陈医工去诊脉。陈医工往后院走,路过后院的药材架,见上面摆着 “灵参”“紫雾灵芝” 这些名贵药材,都是给士族用的,奴籍连见都见不到。他给张公子的妾室诊了脉,开了一副 “灵参汤”,又嘱咐侍女:“每日用灵晶炉温着喝,三日就能好。” 张公子在一旁道:“多用点好药材,别省着,只要能让她快点好,多少钱都无所谓。”

陈医工应着,退出了后院 —— 士族的命金贵,奴籍的命是 “工具”,这就是天霜国的规矩。他回到前院时,学徒正在收拾器械,见他回来,低声道:“师傅,今日治了三个奴籍,两个能复工,一个……” 陈医工点点头:“能救一个是一个,咱们做医工的,只管治病,不管别的 —— 主人家怎么算,那是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