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簟银床梦不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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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仁坊,杜安正在院中打扫,见两人回来,连忙放下扫帚行礼:"陆先生,许大人。"

陆昭阳点头,声音温和:"杜伯,可有访客?"

杜安摇头,恭敬道:"没有。"

许延年看了看天色,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我还有公务,晚些再来。"

陆昭阳"嗯"了一声,眼中带着关切:"别太累。"

许延年唇角微扬,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丝,动作温柔,转身离去时背影挺拔如松。

陆昭阳站在院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进屋。她取出今日的医案,纤细的手指翻动纸页,神情专注而沉静。

傍晚时分,许延年果然来了,还带了一盒新鲜的樱桃。陆昭阳正在院中翻阅医书,见他进来,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完了?"

许延年在她身旁坐下,将樱桃推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温柔:"尝尝。"

陆昭阳拈起一颗,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她眉眼微弯,眼中盛满星光:"很甜。"

许延年看着她,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喜欢就好。"

暮色渐沉,安仁坊的小院里,几盏灯笼已经点亮,院角的梨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花瓣无声飘落,有几片落在石桌上尚未收起的茶盏旁。

陆昭阳与许延年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简单的晚膳——两碗清粥,几样时令小菜。

许延年褪去官服换了一身靛青直裰,腰间只系着一条素白腰带,连惯常佩戴的玉佩都卸下了,少了平日的肃穆,多了几分闲适。他夹了一筷子嫩笋放到陆昭阳碗中,道:"尝尝,今春的新笋。"

陆昭阳抬眸看他一眼,低头尝了,轻声道:"很鲜。"

许延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添了半碗薏米粥推过去。两人安静用膳,只有竹箸偶尔碰触碗盏的轻响。廊下的杜安瞧见许延年凝视陆昭阳时柔和下来的眉眼,识趣地退到影壁后头去了。

收拾碗筷时,陆昭阳刚要起身,许延年却先一步按住她的手背。他手指修长,骨节处有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

"我来。"他动作利落地叠起青瓷碗,指尖在碗沿轻轻一转,竟显出几分与大理寺少卿身份不符的熟稔。陆昭阳想起这双手握剑时的凌厉,执笔批阅案卷时的沉稳,还有给她系斗篷带子时的轻柔。

"在想什么?"许延年不知何时已坐回她身边,声音低沉。

陆昭阳轻轻摇头,青丝间一支素银簪在月色下泛着微光。却见许延年忽然伸手拂过她肩头,玄色官袖掠过海棠红的衫子,带起一阵松墨清香。一片梨花从他修长指间飘落,他目光追着那点莹白,忽然道:"今日在祝府,祝玉瑾看你的眼神......"话说到一半又顿住,剑眉微蹙,在眉心拧出个浅浅的川字。

"不过是客套。"陆昭阳素手执起越窑青瓷茶盏,往他那边推了推,盏底在石桌上划出细微的声响。

许延年摇头时,束发的玉冠映着灯笼暖光:"不是他的问题。"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上缠枝莲纹,喉结滚动两下才继续道:"是我……不愿旁人那般看你。"说罢耳尖竟泛起薄红,忙低头抿了口茶。

陆昭阳耳根倏地烧起来,别过脸去看那株梨树,却见满枝白花都在夜风里乱颤,恰似她此刻心绪。"胡说什么。"她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许延年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盏中茶水溅出几滴。他伸手握住她搁在石桌上的手,掌心滚烫似烙铁:"昭阳,我想娶你。"这话说得又急又重,尾音甚至带着些颤,像是已在心里辗转了千百回。见陆昭阳怔住,他索性将她的手整个包住,拇指无意识地抚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我许延年此生,唯愿与你共度。"

陆昭阳心头猛地一跳,抬眸正撞进他眼底。素来冷峻的许少卿此刻眉梢眼角都染着春水般的柔意,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黑眸里,此刻盛着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映着灯笼暖光,亮得惊人。

她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颤,竟觉心跳声大得怕是要被他听见。许延年也不催,只静静望着她,目光专注得仿佛这世间只剩她一人值得凝视。

良久,陆昭阳才低声道:"你……想清楚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

许延年闻言立即挺直腰背,官服上的银线暗纹在月光下流转:"再清楚不过。"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要刻进青石板上。

"我性子冷,话又少……"

"我知道。"他打断得又快又急,手指收紧几分,"我就爱看你专注捣药时的侧脸,爱听你偶尔说出的那句'嗯'。"

"我行医问诊,时常抛头露面……"

"我休沐时可同你一起。"许延年忽然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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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阳眼眶倏地发热,长睫垂下时扫过一抹水光。许延年耐心等着,直到她几不可察地点了头,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整张脸都亮起来,唇角扬起灿烂笑容。

"你答应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沉稳。

陆昭阳"嗯"了一声,这声应答轻得像梨花瓣落地的声响。许延年却如获至宝,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陆昭阳猝不及防撞进他胸膛,脸颊隔着官服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冲破那层锦缎。

"昭阳……"许延年低头将脸埋进她发间,声音闷闷的带着颤,"我很欢喜。"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清晰传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发抖。

陆昭阳悄悄伸手攥住他背后的衣料,轻声道:"我也是。"话音未落就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浑身一僵,继而将她搂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夜风拂过,吹落一树梨花,纷纷扬扬如雪般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袍上。

良久,许延年才松开她,捧起她的脸,认真道:"等我忙完手头的案子,便告假陪你回医仙谷,拜见师父。"

陆昭阳点头:"师父若知道我要嫁人,定会惊讶。"

许延年挑眉:"为何?"

"我自幼性子冷,师父总说我这般,怕是难觅良缘。"陆昭阳难得打趣,"谁知遇上个更冷的。"

许延年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对你何曾冷过?"

陆昭阳抿唇一笑,眉眼弯弯,在灯下格外动人。许延年看得心头一热,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对了,"陆昭阳忽然想,"太傅大人可知此事?"

许延年点头:"父亲早已知晓我心悦于你。"

陆昭阳轻轻点头。许景松身为太傅,德高望重,她虽不惧,却也希望婚事能得长辈祝福。

夜色渐深,星光点点。许延年虽不舍,却也知时辰已晚,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陆昭阳送他到院门处。许延年转身,替她拢了拢衣襟:"夜里凉,早些休息。"

陆昭阳点头:"你也是。"

许延年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随即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陆昭阳站在门边,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街角,才轻轻抚上自己的唇,眼中满是柔情。

回到屋内,陆昭阳取出笔墨,想给师父写封信,告知婚事。可提笔良久,竟不知从何写起。她自幼被师父收养,在医仙谷长大,如今要嫁人,师父想必既欣慰又不舍。

"陆先生,可要热水?"杜安在门外轻声问。

陆昭阳回神:"不必了,杜伯也早些休息吧。"

待杜安离去,她重新提笔,写下"师父尊前"四字,又顿住。烛火摇曳,映着她沉静的侧脸。医仙谷,此刻想必也是夜色沉沉,师父是否在药庐整理药材?大师兄是否又在熬夜研读医书?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写道:"弟子昭阳,今有要事禀告。长安大理寺少卿许延年,品性端方,待弟子甚厚,已向弟子求娶。弟子应允,不日将携其回谷拜见……"

写至此处,笔尖微顿,一滴墨晕染开来。

信写完后,陆昭阳将其折好,放入信封。

翌日清晨,陆昭阳刚起身梳洗,便听杜安来报:"许大人来了。"

她匆匆挽好发髻,推门而出,见许延年一身官服,立于院中树下,肩头落了几片花瓣,显然已等候多时。

"怎么这么早?"陆昭阳问。

许延年转身,眉眼含笑:"想见你。"

陆昭阳耳根微热,轻声道:"今日不休沐,还穿官服?"

待会儿要去大理寺。"许延年走近,从袖中取出一个雕花紫檀木盒,"给你。"

陆昭阳接过,指尖触到盒面细腻的木纹。轻轻打开,一方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绛色丝缎上。

玉佩呈双鲤戏莲状,玉质温润如凝脂,莲瓣层叠舒展,两条锦鲤首尾相衔,鳞片以游丝毛雕细细勾勒,在晨光下流转。莲心处一点天然朱砂沁,恰似胭脂泪痕。

"这......"

"昨日求娶仓促,未备聘礼。"许延年声音低沉,指腹抚过玉佩边缘的同心结纹,"鲤跃龙门寓青云,莲生并蒂寄同心。"

陆昭阳蓦地攥紧木盒,指节泛起青白。盒中玉佩突然变得滚烫,那抹朱砂沁仿佛要灼穿掌心。"太贵重了。"她声音微微发颤。

许延年摇头,一缕鬓发垂落额前:"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陆昭阳抬眸,见他目光灼灼似要将这满院梨雪都融作春水。忽有风吹过,玉佩的丝绦与他的发丝同时扬起,在空中纠缠成一幅水墨。

两人相视一笑,纷飞的梨花掠过玉佩上的莲纹,恍若梦境里的一场雪月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