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遮天蔽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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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濯缨池内,遮天蔽日的黑暗中,一道冰蓝剑气如旭日初升,骤然撕裂穹顶!
"轰——!"
宁芙的剑光如冰川崩裂,将浓稠的黑暗劈开一道缺口。
光明重新洒落。
方才这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完全遮住。
还是多亏了能一剑破万法的宁芙。
总算是没有出什么事。
此时,整个濯缨池内一片狼藉,池水四溅,上方的穹顶甚至都被宁芙的剑气砍的残破不堪。
好在风雨楼很大一部分都是由机关术建造,承受能力极强,再加上宁芙对剑术的把控程度炉火纯青,这里并未被实质损坏。
然而,雀翎第一个发现异常:"静姝不见了!"
宁芙转身就要往外追。
突然——
"唰!唰!"
两道流光破窗而入,静姝和李当归的身影在池边显现。
"啊!"
陆青崖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紫嫣等人这才惊觉自己还未着衣,慌忙捂住身体。
李当归眼前一片雪白晃影,还未看清状况,就被一道带着寒香的身影扑倒在地!
"砰!"
宁芙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冰凉的手掌死死盖住他的双眼:"不许看!"
李当归双臂下意识环住身上人纤细的腰肢,触手却是湿润光滑的肌肤。
他立刻闭紧眼睛:"我不看!"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紫嫣等人红着脸裹上外衫,雀翎则打量着地上叠在一起的两人。
"你没事吧?"李当归小声问道,掌心传来宁芙急促的心跳。
"你进来做什么?"宁芙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湿发垂落在少年颈间。
方才她看到李当归出现时,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好衣服,可下一刻陆青崖的尖叫声就响起。
宁芙只好当机立断,哪怕让李当归占了自己的便宜,也不能让他占别的女人的便宜。
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李当归扑倒。
此时,感受到李当归的手放在腰间,整个人又趴在少年身上,她早已经心跳不已。
可仍旧死死捂着李当归的眼睛。
李当归保持着眼上覆手的姿势解释:"方才听见紫嫣尖叫...所以我就赶来了,对了,外面那东西为什么要抓静姝?"
"不知道!"宁芙干脆利落地回答。
话音落下,二人没有继续说话,四周顿时陷入短暂的寂静。
宁芙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几缕发丝恰好垂落在李当归脸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少年这才意识到,宁芙身上似乎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温热的肌肤透过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上移,指尖碰到一片细腻的肌肤——
"你别乱动!"宁芙压低声音警告,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李当归立刻僵住动作,小声问道:"她们还没好么?"
宁芙转头瞥了一眼,紫嫣等人仍在手忙脚乱地穿衣:"你们快点。"
沙棠和陆青崖最先穿戴整齐,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
紫嫣虽未披上外衫,但也用衣物遮住了身子:"好了,宁芙,放开他吧。"
两人迅速分开起身。
李当归始终紧闭双眼,直接背过身去:"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宁芙没有理会他,转向静姝问道:"你没事吧?"
静姝摇摇头,俏脸仍有些发白:"我没事,吓死我了,还好李当归出现了,我差点就被抓走了。"
"那东西为何抓你?" 宁芙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静姝茫然地眨着眼,"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
静姝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时,雀翎走到李当归身旁。
少年这才发现,雀翎也只穿着素白中衣,并未穿那件黑色劲装,湿发披散在肩头。
她灰眸微眯,低声道:
"你,有没有觉得那黑袍有些眼熟?"
李当归心头一震——其实他方才就这么觉得,雀翎这么一说,更加确信了内心的想法。
"你也看出来了?"
雀翎微微点头,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那种气息太熟悉了,就是当初在极北之地遇到的那个黑袍人。"
李当归神色凝重,沉声道:"是天眼。"
"天眼?"静姝满脸困惑,宁芙也皱起眉头。
"是一位帝子,"李当归解释道,"和白先生一样。”
随即又疑惑道:“但他的黑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天眼、地眼的!"静姝气鼓鼓地跺脚,"我又没招惹他,凭什么抓我?"
紫嫣裹紧外衫,担忧地望向窗外:"那东西...走了吗?"
"方才我和静姝把它引到风雨楼外,"李当归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跑了好几条街才甩掉。"
众人闻言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没明白李当归的意思。
李当归正欲解释,突然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紧接着是强烈的疲惫席卷全身。
他脸色一白,身形微微晃了晃。
宁芙和雀翎同时注意到他的异常。
静姝立刻打破沉默:"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
三楼的一个房间内。
海东珠倚窗而立,近乎透明的眼眸倒映着远处夜空。
方才风雨楼内发生的一切——李当归与静姝的极速奔逃,那件诡异黑袍的追击,全都被她尽收眼底。
妇人蹙眉沉思,思绪万千,对这一切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她的目光便紧锁那件朝西北方飞去的黑袍,想要追踪它的去向。
从方才到现在,她已经注视着那黑袍很久,她很好奇那件黑袍到底要飞去哪里。
可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海东珠的视野忽然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片黑暗!
她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眼眶。
本来正在目视着百里之外的她,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先是一愣,有些疑惑,随即开始慌乱地眨眼,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见了!?"
素来从容的美妇人顿时有些慌张,她不断的眨眼,可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难道自己的眼睛瞎了?
就在此时,妇人眼前的漆黑中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竖瞳赫然浮现!
海东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瞬间如坠冰窟,冷汗浸透后背。
那瞳孔中流转着不属于人世的光芒,仅仅是注视就让她呼吸困难。
"区区一双'灵瞰'之眼,也敢窥探我?!"
一道威严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炸响,震得她神魂剧颤。
海东珠立刻紧闭双眼,被迫停止了体内神力的运转。
可她闭上眼睛后,却发现那只诡异的竖瞳依然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
她强压恐惧,红唇轻启:
"你...你是何方神圣?"
脑海中,那道古老如神明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吾乃——'天眼',通晓过去未来。"
天眼?
海东珠闻言疑惑不已,天眼是谁?她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通晓过去未来又是何意?这种事情也是能做到的?
这个号称“天眼”的人,莫非是什么神仙?
海东珠睁开眼睛,发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那道竖瞳。
她顿时也急了。
她银牙紧咬:"我为何不能看你!"
此话一出,黑暗中的竖瞳竟诡异地眨动了一下。
那道威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不再开口。
海东珠顿时心里疑惑。
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自己的眼睛。
海东珠声音直接拔高了一个调门:"你说啊!我为何不能看你!?你说这话是何意?你是天上的大姑娘?害羞不敢见人?!那件破黑袍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我的眼睛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你最好不要惹我,小心我让我家木兰打你..."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停不下来:
"你听到了没?把我的眼睛弄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给老娘滚出来,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一连串的怒骂如同连珠炮般砸向黑暗中的竖瞳。
海东珠并非不害怕——恰恰相反,她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她哪里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绝不能有事。
害怕到了极致,反而化作了愤怒。
奇怪的是,那竖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竟没有反驳半句。
海东珠骂得气喘吁吁,最后狠狠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继续说话啊!"
短暂的寂静后,那道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完全没了先前的威严神秘,反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愕然:
"你区区一个凡人,竟敢骂我?!"
海东珠听到这话,竟莫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你不是厉害么?你不是说你能通晓未来么?就没想到我会骂你?"
那声音气急败坏:"你...你..."
声音戛然而止。
海东珠等了片刻,却没听到回应。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忽然,那只竖瞳也缓缓的闭上了眼。
妇人见状,心里顿时一急:“我怎么了?你继续说啊!”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安静。
“你这个王八蛋,给老娘滚回来!!”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海东珠身体一颤,心里仿佛空了一下。
她又连续喊了好几声,可那道声音再没响起过,她更害怕了。
妇人双手摸索着墙壁,费力的站起身。
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感觉非常的无助,而且令人恐慌,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海东珠忽然没来由的就笑了。
语气中却带着自嘲:"好,很好,眼瞎了也好,都是我应得的。"
她双袖一挥,熟练的转了个身,身姿婀娜动人:“海东珠,你这种人,最后当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你能如何呢?你又期盼着什么呢?”
紧接着,妇人轻声哼起一段戏腔,嗓音婉转却透着凄凉:
"我这一生,穷困潦倒,受人欺辱...好不容易找了个男人,却是个短命鬼..."
唱到此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如今有了份好差事,眼睛却瞎了...老天爷啊,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对待妾身啊..."
几句唱完,肝肠寸断。
海东珠唱着唱着,就哭了。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东珠?你怎么了?"
云想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海东珠听到这声音,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伸出手,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
"想容...想容..."
云想容本是来看看海东珠这边是否安好,推门却见素来从容的好友此刻竟泪流满面,而且双目无神地到处乱撞,顿时心头一震!
"东珠!你怎么了?!"
云想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海东珠。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海东珠竟露出释然的笑容:
"想容,你来了。"
云想容看着眼前这个素来妩媚张扬的女子此时竟哭得梨花带雨,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眼睛..."海东珠仰起脸,那双总是流转着媚意的眸子此刻空洞无神,"忽然看不见了。"
"什么?!"
云想容玉手在海东珠眼前急挥,却见那瞳孔毫无焦距。
她连忙扶住好友颤抖的肩膀:"是不是神力使用过度?快坐下!"
将海东珠安顿在床榻边,云想容发现对方竟死死攥着自己的袖角。
更让她心惊的是——海东珠此刻的表情却平静得可怕。
"东珠..."云想容喉头发紧,只觉得此时的海东珠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忽然,海东珠抬手慢慢抚上云想容的脸颊,冰凉的指尖描摹着云想容的眉眼轮廓。
她轻笑道:"想容,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的样子,这样也好,往后你在我心里,就永远不会变老了,你高不高兴啊?"
"海东珠!你说什么胡话!"云想容声音陡然拔高,连仪态都顾不得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海东珠伸手拉住云想容,摇摇头,"定是我偷看了你的身子遭了报应..."
云想容这才发现——海东珠虽然睁着眼,但视线完全无法聚焦,仿佛真的...瞎了。
云想容指尖微颤,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东珠...你别吓我...你又在同我玩笑对不对?"
她伸手想要触碰对方,却又在半空停住,"你好好看看我,只要你愿意,以后想怎么看我都行..."
海东珠静默如雕塑,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这死寂般的沉默让云想容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
云想容怎会不明白?
海东珠看似轻浮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她年轻时为了能过得好一点,唱戏唱的比谁都卖力。
当年那个在戏台上拼命的小花旦,为了半句唱腔能练到嗓子出血,为了个转身动作能在三九寒天里反复摔打。
那些光鲜亮丽的戏服下,不知掩着多少淤青与伤痕。
可命运为何偏要如此作践她?
云想凝望着海东珠,此时她非但没有丝毫伤心,唇角反而带着一抹浅笑——这笑意本该明媚如三月春光,此刻却像把钝刀,生生剐着云想容的心。
南海之行本是解脱。
海东珠这些年定然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才会答应这趟旅程,或许她只是想找个机会远离这一切。
可如今...如今她的眼睛又出了问题,怕是连南海都去不了了。
为何老天非要如此?为何她要遭受如此苦难?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就这么...再也看不见了?
云想容越想越难过,不由得眼眶也红了。
她将海东珠轻轻拢入怀中,安慰道:"东珠啊...不怕,我在这儿呢,以后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