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三一同归(9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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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猛地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地看着天空,然后扑进母亲怀里大哭起来。周围的村民们欢呼起来,有人端出刚酿好的忘忧草酒,有人拿出烤好的野猪肉,像过节一样热闹。阿木的母亲拉着阿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多亏了你们,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冲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当年的陨星谷。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几十年后,守界人会有自己的村子,会有孩子在忘忧花海中长大,会有人将九针镇魂术的阵眼织进渔网里。封界石的裂缝还在,煞主之心的跳动偶尔还会引起轻微的震动,但这些都不再是恐惧的来源,而是提醒他们为何守护的警钟。
“阿木,你想不想学九针镇魂术?”沈冲突然问道,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极了当年的阿竹,“镇煞晶需要有人传承,以后无妄崖的守护,要靠你们了。”
阿木用力点头,他的手里还攥着块从封界石上掉下来的碎石,上面的银蓝光晕已经很淡,却足够指引方向。“我娘说,我爹就是为了守护村子才没的。”他的声音带着超越年龄的坚定,“我想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阿木成了阿竹的弟子。他学得很快,尤其是对镇煞晶的运用,仿佛天生就与这晶体有感应。沈冲则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在封界石周围挖了条深沟,里面填满了幽冥草和忘忧泉的泉水,形成了第二道防线,一旦余煞渗出,就能被泉水中和。
星子偶尔会从焚心海来看看。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却依旧喜欢光着脚踩在忘忧草里,说这样能感觉到土地的呼吸。“焚心海的焰煞余孽又开始活动了。”他递给沈冲一封书信,是守塔弟兄写的,说海底的黑色浪花比往年多了些,“不过阿海那孩子很能干,用你教的爆煞粉改良了‘焚心弹’,威力比以前大了三倍,暂时压住了。”
阿海是星子的孙子,继承了祖父的机敏和果断,年纪轻轻就成了焚心海的守塔队长。沈冲看着书信上稚嫩却有力的字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刀的样子,那时的他连煞气都控制不好,如今却能看到新一代守界人独当一面。
“阿竹说,她想去趟落霞渡。”沈冲望着南方,那里的方向是老王和老婆婆曾经的木屋,“她说想看看老王的后人,想告诉他们,忘忧泉的水还在滋养着异人界。”
星子笑了,他的脚边有只信鸦正在梳理羽毛,是从落霞渡飞来的,腿上绑着封信,上面画着个小小的糖罐,是老王家族的标记。“巧了,落霞渡刚来信,说他们种的忘忧泉粮食丰收了,想请我们去喝新酿的米酒。”他捡起信,“还说发现了个新的界隙通道,在‘回音谷’,煞气很弱,孩子们用镇魂肉的汤就能应付,让我们别担心。”
回音谷——界隙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新通道,却被一群孩子用最基础的方法守住了。沈冲突然明白,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少数人的责任,是每个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与生俱来的信念。就像忘忧草的种子,无论被风吹到哪里,都能生根发芽,因为土地记得它们的根。
阿竹最终还是没去成落霞渡。她在教阿木最后一针时,突然咳起了血,是年轻时被黑色忘忧草汁液侵蚀的旧伤复发。沈冲守在她床边,看着她将那根第九针的残晶交给阿木,看着她用最后力气,在阿木的手心画了个忘忧草的图案。
“告诉落霞渡的人,无妄崖的花开得很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满足的笑,“告诉焚心海的星子,别总光着脚,老了容易着凉。”她最后看向沈冲,眼神里有太多的话,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守心者不死,对吧?”
沈冲点头,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布满了针痕和伤疤,却比任何珠宝都珍贵。他知道,阿竹没有离开,她会化作忘忧花海的一部分,化作阿木手中的镇煞晶,化作每个被她教过的孩子心里的那点光。
阿竹的葬礼很简单,村民们在她最喜欢的封界石旁,种了棵幽冥草,草叶的眼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她从未离开的目光。阿木将镇煞晶嵌在草旁的石碑上,晶体的光芒与草叶的眼斑交相辉映,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星子从焚心海赶来时,手里捧着罐新酿的米酒,他将酒倒在石碑前,酒液渗入泥土,竟冒出些淡紫色的气泡,是被忘忧草的根须吸收了。“这丫头,还是这么能折腾。”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笑着,“知道我要来,还特意让忘忧草冒泡泡欢迎我。”
沈冲没有说话,他走到封界石前,将自己的断刀插进石缝里。刀身的煞气与封界石的灵气交织,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屏障,能暂时压制煞主之心的跳动。他知道,自己也快到时候了,体内的煞气正在慢慢耗尽,就像燃尽的烛火。
“阿木,过来。”他招手让少年过来,将合璧佩解下来,挂在他的脖子上,“这玉佩能感应煞主之心的动向,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他指着断刀,“我的煞气会留在刀里,遇到危险时,用你的血滴在刀柄上,它会帮你。”
阿木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用力挺直了腰板:“沈冲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的手紧紧攥着合璧佩,玉佩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阿竹和沈冲的手,在轻轻推着他向前。
星子在无妄崖待了三个月,教会了阿木如何用镇煞晶和爆煞粉结合,制作新的“镇煞弹”,威力比爆煞粉更大,却更安全。离开前,他在忘忧花海中搭了间木屋,说以后要在这里养老,要看着阿木如何守护这片土地。
沈冲知道,他是怕自己一个人孤单。
又过了几年,沈冲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多数时间都躺在阿竹的墓碑旁,看着忘忧草花开花落,看着阿木带着孩子们练习九针镇魂术,看着星子在木屋里酿酒,偶尔会喊他过去喝一杯。
弥留之际,他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场景:陨星谷的忘忧草,蚀骨渊的冰核,焚心海的黑色浪涛,瘴气林的绿色瘴气……最后定格在落霞渡的江边,老王的木屋前,沈冲接过那串刻着名字的糖,甜味里混着点焦苦,像火烤过的麦芽糖。
“你咋才回来?”星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调侃。
沈冲笑了,想说些什么,却只化作一口轻气,消散在忘忧花海中。
阿木发现沈冲叔走了的时候,他正坐在墓碑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是星子按照当年的做法,用忘忧泉的泉水和幽冥草汁做的,甜味里没有焦苦,只有纯粹的甜。
封界石的裂缝旁,那把断刀突然发出一阵轻响,刀身的煞气渐渐消散,露出里面的铁芯,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从初代守林人到沈冲,从阿竹到每个牺牲的守界人。
星子将断刀拔出来,交给阿木:“这是他留给你的最后礼物。”他的眼睛红了,却努力笑着,“以后这些名字,要靠你们继续刻下去了。”
阿木接过断刀,突然发现刀柄的红布下,藏着行细小的刻字:“守心者不死,因为信念永存。”
那天的无妄崖,忘忧草开得格外灿烂,淡紫色的花海在风中起伏,像片流动的云。封界石的红光依旧在跳动,却比以往温和了许多,仿佛也在为这位守界人的离去,送上无声的敬意。
星子坐在木屋前,给自己倒了杯米酒,又给沈冲的空位倒了一杯。酒液里映着漫天的花海,映着远处练习针法的孩子们,映着那块刻满名字的断刀,也映着他自己满头的白发。
“老伙计,安心去吧。”他举起酒杯,对着花海轻声说,“这里有我们,有他们,有忘忧草,有守界人。”
风穿过花海,带来阵阵花香,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回应:
守心者不死。
信念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