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4章 狂风暴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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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壤”世界的运转依旧精准，淡金色的光芒均匀洒落，仿佛要将所有情感的棱角都打磨平滑。
然而，自那次艺术展览后，某种难以被“河图”量化的变化，已在岩与雪之间悄然滋生。
阿撒托斯称之为“意外变量”，顾十七则视之为“灵魂的微光”。
这微光，尚未照亮他们的日常。
在生态维护小组，雪依然是那个决策高效、受人信赖的核心，岩依然是那个默默完成分配任务的背景。
他们之间的交流依旧稀少，仅限于必要的工作对接。
但某种无形的默契正在形成——雪不再试图给岩分配需要快速应变或创造性思维的任务，而岩则对雪安排的、需要耐心和细致的工作投入十二分的专注。
偶尔的目光交汇，不再是无意义的扫视，而是短暂停顿，传递着超越言语的、对彼此存在状态的确认。
平衡圣殿中，阿撒托斯持续观察着这一切。
“共鸣现象稳定存在，但局限于特定情境。并未观察到显着的互利行为或资源交换。其稳定性与进化意义，有待进一步验证。”
混沌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解析这不符合功利模型的情感连接。
就在这时，“河图”系统发布了全社区通知：
“适应性压力测试启动。目标：评估居民在模拟极端环境下的应激反应与协作能力。场景：编号‘深谷’模拟训练区。参与者：随机抽取小组。倒计时：30分钟。”
这是“均壤”周期性进行的活动之一，旨在收集数据，优化社会模型和应急方案。但在顾十七和阿撒托斯眼中，这无疑是赌局预设的、检验“纯粹之爱”能否经受考验的舞台。
岩和雪所在的小组，正在被抽取的名单之中。
“深谷”训练区。
场景瞬间切换。原本明亮、有序的环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怪石嶙峋、光线晦暗的模拟峡谷。狂风呼啸（模拟气流），带着刺耳的哨音。脚下是湿滑不平的岩石，远处传来模拟的、低沉危险的兽吼（音频威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臭氧味（环境压力暗示）。唯一的“安全点”，是峡谷另一端一个散发着稳定蓝色光晕的传送区域。
“河图”的指令清晰传来：“在环境恶化（模拟指标达到临界值）前，抵达安全点。小组整体抵达将获得更高评估。”
小组其他成员，包括雪，立刻展现出良好的适应性和行动力。他们判断方向，利用体能优势，在崎岖的地形中快速向前推进。雪的身影在其中尤为矫健，她如同敏捷的羚羊，轻松地越过障碍，迅速将大多数人甩在身后。对她而言，抵达安全点几乎是必然。
岩则陷入了困境。他的身体素质本就是短板，湿滑的岩石和强劲的模拟狂风让他步履维艰。他努力跟上，但速度缓慢，在一次试图跨越一道较宽的裂缝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脚踝传来一阵剧痛——虽然不是真正的重伤，但模拟痛觉反馈足以让他行动能力大打折扣。
他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疼痛和湿滑让他再次跌倒。狂风卷着沙砾打在他脸上，远处的兽吼似乎更近了。他抬头望去，小组其他成员的身影已经在前方模糊，蓝色的安全点光晕在晦暗的峡谷尽头，显得如此遥远。
他喘着粗气，依靠在一块岩石上，脸上没有惊恐，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在各种考验中落在后面，习惯了独自面对困境。
平衡圣殿中，阿撒托斯的低语响起，带着近乎宣判的语气：“看，平衡使。现实的选择摆在面前。优势个体必然优先确保自身生存与成功评估，这是算法的基础。目标‘雪’已接近安全点，她没有任何理由，冒着评估受损甚至自身陷入困境的风险，折返去帮助一个明显拖慢进程的劣势个体。这，就是‘优胜劣汰’最直观的体现。你的‘纯粹之爱’，在生存压力测试面前，将无所遁形。”
顾十七紧盯着光幕，没有言语。他的目光聚焦在雪的身上。
雪，确实已经非常接近安全点了。蓝色的光晕几乎触手可及。她甚至已经能看到先一步抵达的组员在光晕中向她招手。她只需要再紧走几步，就能轻松完成测试，获得“河图”的高评价。
她停了下来。
狂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她没有立刻踏入光晕，而是转过了身。
她的目光，穿透晦暗的光线和飞扬的沙砾，精准地投向了那个落在最后，依靠在岩石上，显得孤立无援的身影——岩。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河图”评估、小组荣誉、甚至自身安全的计算。没有进化心理学所描述的“亲缘选择”或“互惠利他”的权衡。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灵魂，一个曾用笨拙的雕塑触碰到她内心最深孤独的灵魂，此刻正被困在现实的泥沼中。
她想起了那尊名为“存在”的、灰暗而沉重的雕塑。那份孤独，不应被独自遗弃在这模拟的绝境里。
没有任何犹豫，雪做出了一个让平衡圣殿中的阿撒托斯意念剧烈波动的选择——她没有踏入安全点，而是毅然转身，沿着来路，朝着岩的方向，逆着狂风，艰难地折返回去！
“异常选择！非理性行为！”阿撒托斯的低语首次带上了类似“震惊”的波动。“目标‘雪’主动放弃了优先抵达权，选择了高成本、低回报、甚至充满不确定风险的折返行为！此行为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生存优化模型解释！”
顾十七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他看到了，那超越算法、不计利害的奉献，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