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灵州点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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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那支沉甸甸、代表着帝国意志和天子杀伐的黄金虎符令箭,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破校场上空的风雪,狠狠掷落在点将台下,一名早已等候多时、身背赤羽加急信筒的朔方军传令精骑面前!
“得令——!!!”传令兵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嘶吼,猛地抓起令箭插入信筒,翻身上马!战马长嘶,如同一道离弦的红色闪电,瞬间冲出了校场辕门,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马蹄踏碎冰雪的声音,如同帝国反击的战鼓,狠狠敲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校场上,死寂了一瞬!随即,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陛下圣明——!!!”
“大唐万胜——!!!”
“杀!杀!杀——!!!”
排山倒海的战吼声浪,混合着刀枪顿地的铿锵巨响,如同狂暴的雷霆,瞬间席卷了整个灵州城!直冲九霄云外!那冲天的杀气与战意,仿佛要将这塞外的风雪都彻底点燃!
点将台上,李琰在震天的声浪中,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剧烈的咳嗽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用手捂住嘴,指缝间再次渗出暗红的血丝。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透过风雪,望向西南,仿佛看到了那支即将东出的安西铁骑,看到了吐蕃王庭在铁蹄下颤抖的幻影。
帝国的反击,从这朔风凛冽的灵州点将台,正式拉开了序幕!
寒风如同万鬼哭嚎,在无边无际、漆黑如墨的荒原上肆虐。残月被浓厚的铅云彻底吞噬,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吝啬地洒下些许惨淡的光晕,映照着枯黄、覆盖着肮脏残雪的荒草和嶙峋的乱石。
一个小小的、由几块巨大岩石勉强围拢出的避风处,篝火奄奄一息。几根枯枝燃烧着微弱的橘红色火焰,艰难地抵抗着刺骨的严寒,却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篝火旁,磨延啜蜷缩在一张破烂的狼皮褥子上,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气的青灰。左肋下那道被弯刀撕裂的伤口,虽然用烧红的匕首粗暴地烫过止血,但剧烈的颠簸和严寒让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紫黑色,不断有混着脓液的暗红血水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狼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破碎风箱般的杂音和撕裂般的剧痛。高烧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他残存的神智,眼前阵阵发黑,无数光怪陆离的幻影在黑暗中飞舞——云儿天真烂漫的笑脸、金狼旗下万千铁骑的咆哮、论莽罗支狰狞的面孔、长安城下堆积如山的回纥勇士尸体…
“呃…”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放在身旁的那柄象征着汗王权威的金刀。入手处,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和沉重的触感。金刀还在…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复仇的希望。
“大汗…喝点水吧…”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那个年长的亲卫,名叫巴图。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破旧的皮水囊,凑到磨延啜嘴边。浑浊的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味。
磨延啜艰难地张开嘴,贪婪地啜吸了几口冰凉的浑水。水流过如同火烧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借着微弱的火光,扫视着篝火旁。
除了巴图,只剩下最后四名亲卫了。个个面黄肌瘦,裹着破烂的皮袄,蜷缩在篝火旁,如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他们的眼神中,早已没了昔日的忠诚和剽悍,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绝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饿狼般的贪婪!目光不时地扫过他身下的狼皮褥子,扫过他腰间鼓囊囊的、装着最后几块肉干和金沙的皮囊,最后…定格在他手边那柄即使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金刀上!
磨延啜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这荒原的寒风更甚!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这是草原上鬣狗在猎物濒死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巴图…”磨延啜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微弱:“还有…多远…到拔野古部…的草场?”拔野古部,是九姓铁勒之一,与回纥有旧,也是他们这伙丧家之犬最后可能的投奔之地。
巴图浑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磨延啜的目光,含糊道:“快了…快了…大汗,您歇着,养好伤要紧…”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带着无尽饥饿和凶残的狼嚎,猝然从荒原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四面八方!无数双绿油油、如同鬼火般的眼睛,在浓墨般的黑暗中骤然亮起!贪婪地、死死地锁定了这堆微弱的篝火和篝火旁…散发着血腥味的“猎物”!
狼群!而且是一大群!被血腥味和篝火吸引而来的荒原猎手!
“狼!是狼群!”一名年轻的亲卫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所有人!巴图和另外三名亲卫也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去抓身边的弯刀和弓箭,但动作却充满了慌乱和绝望!面对如此规模的狼群,他们这几个人,重伤的重伤,疲惫的疲惫,根本就是送上门的血食!
磨延啜的心沉到了谷底。狼群…叛心…内忧外患!天要亡我?!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
“动手——!”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猝然响起!
不是巴图!而是篝火对面,一个名叫乌恩其的、脸上带着刀疤的亲卫!他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目标却不是狼群,而是——蜷缩在狼皮褥子上、毫无防备的磨延啜!同时,另外两名亲卫也如同接到了信号,眼中闪烁着疯狂和贪婪,拔刀扑向磨延啜!他们的目标明确——金刀!金沙!还有磨延啜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紫貂皮大氅!有了这些,或许能换一条活路!
背叛!在死亡威胁下的彻底背叛!
“你们敢——!!”年长的巴图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愤的嘶吼,猛地拔出弯刀试图阻拦!但他距离稍远,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慢了半拍!
乌恩其的弯刀,带着刺骨的寒风和刻骨的贪婪,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向磨延啜毫无防护的胸膛!另外两柄弯刀也分袭磨延啜的脖颈和腰腹!他们要的,是速杀!夺宝!逃命!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磨延啜彻底笼罩!重伤、高烧、绝望…他甚至连抬起金刀格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柄带着同袍背叛的弯刀,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种源自草原狼王血脉深处的、濒死反击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磨延啜体内爆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垂死孤狼般的咆哮!一直紧握着金刀的右手,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猛地向上撩起!不是格挡,而是——同归于尽地劈向冲在最前、刀疤脸乌恩其的脖颈!
“噗嗤——!”
“噗嗤!”
“铛!”
三声几乎同时响起!
乌恩其的弯刀,狠狠刺入了磨延啜的左胸上方!距离心脏仅差寸许!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与此同时,磨延啜那凝聚了最后意志和仇恨的金刀,也狠狠劈中了乌恩其毫无防护的脖颈!锋利的刀锋瞬间切开了皮肉和气管!
“呃…”乌恩其的动作猛地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死亡的恐惧,手中的弯刀无力垂下,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磨延啜身上!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两人交叠的伤口处狂涌而出!
另外两柄弯刀,一柄被巴图拼死格开,另一柄则被磨延啜在最后关头微微侧身,险之又险地贴着腰腹划过,只划破了皮袄和一层皮肉!
“大汗——!”巴图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状若疯魔,挥舞弯刀扑向另外两名叛徒!
那两名叛徒眼见乌恩其瞬间毙命,又被巴图的疯狂和磨延啜那濒死反扑的凶悍所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而这时,四周黑暗中,狼群的嚎叫和逼近的窸窣声更加密集!绿油油的眼睛越来越近!
“走!”其中一个叛徒当机立断,猛地抓起磨延啜腰间那个装着肉干和金沙的皮囊,又狠狠踹了巴图一脚,借着反震之力,和同伴一起,如同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浓墨般的黑暗之中,瞬间消失在荒原深处!他们甚至没敢再去碰那柄沾满汗王和同伴鲜血的金刀!
“狗贼!别跑!”巴图还想追,却被磨延啜一把抓住脚踝。
“别…追…”磨延啜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气若游丝,鲜血不断从胸口和嘴角涌出。他死死抓着巴图的脚踝,仅存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狼群逼近的绿光,又看了看身边乌恩其尚在抽搐的尸体,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火…把…尸体…扔…出去…”
“守住…这里…天亮…”
巴图瞬间明白了磨延啜的意思!用乌恩其的尸体喂狼!拖延时间!他不再犹豫,猛地将乌恩其还在抽搐的尸体拖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狼群方向狠狠抛了出去!同时抓起几根燃烧的枯枝,奋力挥舞,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吓阻狼群!
尸体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刺激了饥饿的狼群!黑暗中传来一阵兴奋的嚎叫和撕扯声!
暂时安全了…
巴图喘着粗气,退回到岩石缝隙,扑到磨延啜身边。看着大汗胸口那恐怖的刀伤和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那死灰般的脸色和渐渐涣散的眼神,巴图这铁打的汉子,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大汗!撑住!您一定要撑住啊!”
磨延啜没有回答。他仰面躺在冰冷的狼皮上,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仅存的那只眼睛,茫然地望着荒原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几颗微弱的寒星。手中的金刀,刀身沾满了自己与叛徒的温热鲜血,正顺着冰冷的刀锋,一滴滴,沉重地砸落在身下的冻土之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云儿…父汗…恐怕…撑不到…为你…报仇了…
夜已深沉。崇仁坊内,世家高门鳞次栉比,此刻大多已陷入沉睡,只有巡夜金吾卫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然而,在博陵崔氏一处极其隐秘、深藏于园林假山之后的书房内,却是烛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书房不大,陈设却极尽奢华。紫檀木的书案,苏绣的屏风,汝窑的天青釉香炉中燃着价比黄金的龙脑香。然而此刻,围坐在书案旁的四位老者,却无一人有心思欣赏这些。他们皆身着低调却质地精良的常服,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久居人上的威仪刻在眉宇之间。正是五姓七望中在京的几位重量级家主:博陵崔氏家主崔琰,清河崔氏代表崔宏,范阳卢氏家主卢承庆,荥阳郑氏家主郑元璹。
烛火摇曳,将几张布满皱纹、此刻却阴沉得可怕的脸映得明暗不定。书案上,一份誊抄的、墨迹未干的“废太子诏书”抄本,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消息…确认了?”崔琰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年近七旬,是五姓中辈分最高者,此刻捻着花白胡须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千真万确!”坐在下首的卢承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脸上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宗正寺的人亲眼所见!李亨被玄甲军像拖死狗一样拖出甘露殿!废为庶人!押入宗正寺黑牢!陈玄礼曝尸朱雀门!东宫卫队被清洗殆尽!苏定方那老匹夫控制了整个皇城和宫城!”
“陛下…陛下竟然真的没死…”郑元璹脸色煞白,喃喃自语,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紫檀木圈椅里。“还…还从灵州回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陛下!”崔宏,清河崔氏在京的主事人,相对年轻些,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声音冰冷:“是李琰!是那个差点死在骊山的李琰!他回来了!还带着郭子仪的朔方军!更可怕的是,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太子!手段之狠辣,反应之迅速…远超我等预料!”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一股巨大的寒意笼罩了所有人。他们原本以为李琰重伤垂死甚至已然驾崩,太子李亨宫变成功在即,正是他们这些门阀世家火中取栗、攫取更大权力的最佳时机!所以才默许甚至暗中支持了李亨的行动。谁能想到…李琰竟然没死!还以雷霆之势杀了回来,废了太子,清洗了东宫!这等于将他们所有的谋划和暗中投入,瞬间砸得粉碎!更要命的是,他们与李亨的勾连,那些暗中传递的消息,那些默许的便利…李琰会不知道?秋后算账,就在眼前!
“完了…全完了…”郑元璹面如死灰。
“未必!”崔琰猛地抬起头,昏花的老眼中陡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濒死的毒蛇亮出了獠牙!他死死盯着书案上那份废太子诏书的抄本,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琰…重伤未愈!根基未稳!”
“朔方军远在灵州!郭子仪鞭长莫及!”
“苏定方…玄甲军再强…也不过数千之众!控制宫城已是极限!”
“长安城内…还有忠于太子的力量!还有被清洗的东宫卫队余党!还有…我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立刻发动我们在禁军、在金吾卫、在长安、万年两县的所有力量!”
“联络一切忠于太子的余党!告诉他们,太子只是被废,尚未被诛!还有希望!”
“散播消息!就说…就说陛下重伤昏迷,废太子诏书乃苏定方矫诏!是兵变!”
“目标——”
崔琰枯瘦的手指,带着刻骨的怨毒,狠狠戳在桌面上,仿佛要戳穿这厚重的紫檀木:
“——就在今夜!”
“趁李琰重伤!趁其立足未稳!”
“攻入皇城!救出太子!”
“…清君侧!诛杀苏定方等逆贼!”
“…废黜…李琰!”
“…拥立…太子复位!”
“成王败寇…就在此一举——!!!”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另外三位家主的脸色变幻不定,惊骇、恐惧、挣扎,最后…一丝被绝境逼出的疯狂,渐渐取代了绝望。
烛火疯狂摇曳,将四个密谋的身影,如同扭曲的鬼魅,投射在书房的墙壁之上。
山雨欲来,暗流已化作滔天巨浪,即将吞噬这千年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