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琴音涤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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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滋滋……”
一片片细微到极点的、如同紫水晶粉尘燃烧湮灭时发出的声响,密密麻麻地响起!无数细微的紫色光点在空中疯狂闪烁、明灭,然后瞬间化作一缕缕极其淡薄、转瞬即逝的紫烟,彻底消散在凛冽的秋风之中!
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蒸发得无影无踪!
音波扫过人群。
那些眼神浑浊、面目狰狞、正要再次嘶吼出声的人,如同被无形的冰水兜头浇下,猛地一个激灵!脸上的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神中的浑浊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梦初醒般的巨大茫然和惊骇。
“我……我刚才在做什么?”
“头好痛……像做了一场噩梦……”
“谁在喊杀?海家……海家怎么了?”
他们下意识地抬起手,茫然地触摸着自己的脸颊、额头,仿佛想确认自己是否真实。他们环顾四周,看着同样一脸懵懂、惊魂未定的邻居街坊,看着漫天飘落尚未止息的洁白柳絮,看着对面高台上那兀自疯狂舞动、却再也无法引起他们心中丝毫波澜的“奸相”木偶……一种被愚弄、被操控的羞耻感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缠上了他们的心脏。
朱雀大街口,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那盲眼老琴师怀中,铮铮的《破茧曲》依旧在响彻,带着一种涤荡乾坤、破除一切迷障的浩荡正气,在每一个刚刚挣脱泥沼的灵魂深处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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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曲》的铮铮之音并未停歇,如同无形的清泉,持续冲刷着朱雀大街口凝固的喧嚣。那涤荡神魂的琴音扫过高台,台上那疯狂扭动的“奸相”木偶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傀儡师十指如遭电击,剧痛中猛地抽搐,斗篷下的面容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他认出了这琴音!这不可能存在于世的琴音!它只应属于那个早已化作枯骨、被他亲手埋入炼狱的……
“《破茧》!海…海……”傀儡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挣扎。
“嗡——!”
老琴师枯指再震,一道更为凝聚、几乎撕裂空气的音刃直射高台!目标并非傀儡师,而是他身前那具承载着魔音、象征污名的“奸相”木偶!
“咔嚓!”
一声脆响,木偶那颗精心雕琢、表情狰狞的头颅应声而裂!碎木飞溅!紧接着,其躯干、四肢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寸寸崩解!木屑混合着断裂的提线,如同肮脏的雨点般簌簌落下!
魔音戛然而止。
傀儡师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踉跄后退,斗篷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失神、写满难以置信的年轻面孔。他死死盯着街角那枯瘦的身影,眼中是滔天的恨意,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你…真的是你…老东西…你竟还没烂透!”
人群彻底从浑噩中惊醒。木偶的崩碎,魔音的消失,如同最后一层蒙蔽双眼的厚布被撕开。他们看着满地狼藉的木偶残骸,再望向那傲立街心、脖颈处依旧喷涌着象征不屈“白幡”的无头将军偶,海将军临终那石破天惊的咆哮——“吾骨可碎!吾名不朽!”——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谎言,如冰雪般消融。
“我们…我们都干了什么?!”一个汉子看着自己方才因狂热而攥得发白、此刻却空空如也的手,声音颤抖,充满绝望的悔恨。
“海将军…海家…是忠良啊!”一位老者涕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对着那无头将军偶深深叩首。
“宇文家…是宇文家在骗我们!用那妖粉害我们!”愤怒的火焰取代了迷茫,在无数双清明的眼中熊熊燃起,人群开始骚动,目光如利剑般刺向高台。
就在这民怨沸腾、即将失控的刹那!
“废物!”一声阴冷到极致的怒斥,如同九幽寒风刮过。高台阴影处,一个锦衣华服、面如冠玉却眼神阴鸷的年轻公子缓缓踱出。他无视了台下汹涌的怒潮,也漠视了身边重伤吐血的傀儡师,那双狭长如毒蛇般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街角那怀抱破旧三弦的盲眼老者。
“海无涯!”宇文公子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破琴音余韵,“你这老不死的瞎子!躲了十几年,今日终于肯出来为你那化作飞灰的主子收尸了?可惜,晚了!这满城的‘白幡’,正好送你这老狗一并上路!”
他猛地抬手,袖中滑出一支通体漆黑、刻满诡异符文的短笛,凑到唇边,就要吹响更恶毒的音律!
然而,老琴师——海无涯,那深陷的眼窝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望”着宇文公子。他布满裂纹的手指并未拨弦,只是轻轻搭在琴弦上。
就在宇文公子鼓气欲吹的瞬间,海无涯干瘪的嘴唇微动,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见,却又如同烙印般清晰传入每个人心底的声音响起:
“宇文小儿,你可知…何谓‘不响之音’?”
话音未落,宇文公子手中那支即将奏响的摄魂魔笛,竟毫无征兆地、从内部发出一连串细密的爆裂声!
“噼啪…咔!”
笛身上精美的符文瞬间黯淡、碎裂!整支魔笛在他手中寸寸瓦解,化作一蓬毫无灵性的黑色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噗!”宇文公子心神剧震,如遭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俊美的脸庞瞬间惨白如金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赖以操控人心、玩弄灵魂的利器,竟在对方一言之下化为齑粉!
海无涯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穿透了生死、看尽了兴衰的悲悯与苍凉。他缓缓收拢枯指,将那把陪伴他度过漫长黑暗岁月、此刻琴弦犹自微微震颤的破旧三弦琴,轻轻抱紧在怀中。
“琴弦不响,人心自鸣。”他沙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箴言,回荡在死寂的朱雀大街口,“海家之血,染不黑;将军之骨,压不弯。尔等魍魉,终归尘土。”
说完,他佝偻的身影在漫天飘舞的洁白柳絮中,竟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开始缓缓变得透明、淡化。那铮铮的《破茧曲》余韵,也化作一缕清风,缠绕着飘散的柳絮,最终消弭于无形。
原地,只余下几片洁白的柳絮,打着旋儿,轻轻覆盖在青石板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深褐色的陈旧血迹上。
人群鸦雀无声,只有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啜泣。他们望着老琴师消失的街角,又望向那傲然挺立、喷涌着象征不屈与清白的“白幡”的无头将军偶,最后,目光聚焦在高台上那失魂落魄、嘴角淌血的宇文公子和他脚下那摊象征阴谋彻底败露的魔笛残灰上。
真相,已如这漫天柳絮,无声地覆盖了整条朱雀大街。那一声“吾骨可碎!吾名不朽!”的咆哮,将永远刻在帝都的基石之上。而盲眼琴师最后的身影与箴言,则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将长久地扩散下去。一场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