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炼狱岭（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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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绳本岛，“炼狱岭”（前田高地） D+10日，1945年4月21日，拂晓。

第一缕惨淡的晨光，无力地穿透笼罩高地的、混杂着硝烟、粉尘和尸臭的浓重雾霭。

它吝啬地洒下，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映照得更加狰狞可怖。

高地表面，已无一处完整。巨大的陷坑如同大地被撕裂后无法愈合的伤口，深不见底，边缘的岩石呈放射状崩裂、扭曲，兀自冒着缕缕刺鼻的青烟。

粗大的裂缝如同恶毒的蛛网，贪婪地吞噬着沿途的一切——扭曲的坦克残骸、破碎的武器零件、被炮火犁翻的焦土，以及层层叠叠、被反复炮击和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盟军卡其色与日军土黄色的军装碎片、烧焦的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器官，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混杂、冻结在粘稠发黑的血泥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到足以凝成实质的恶臭，混合着高爆炸药残留的硫磺、凝固汽油弹的焦糊、人体焚烧的油脂、排泄物的腥臊以及尸体高度腐败的甜腥，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叶，带来窒息般的眩晕。

幸存的89军士兵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游魂，拄着打光了子弹的步枪或工兵铲，茫然地站在废墟中。

他们的军装破烂不堪，沾满黑红泥泞和战友的血迹，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硝烟与尘土，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球间或转动一下，透露出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没有欢呼，没有呐喊，只有沉重的喘息和伤兵压抑的呻吟在死寂中回荡。

顾虎踏着没过脚踝的血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巡视阵地。

脚下的触感粘腻而冰冷。

他停在那个最大的陷坑边缘，向下望去。

坑底深不可测，黑暗如同巨兽的喉咙，只有几缕扭曲变形的钢筋从塌陷的混凝土中探出，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来自地心的毁灭风暴。

坑壁焦黑，残留着爆炸高温灼烧的痕迹和喷射状的血迹。

“报告军座…”

参谋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失声，他的一条胳膊用染血的绷带吊着，“初步…清点…昨夜日军坑道自爆及‘终焉特攻’…我军新增阵亡…四百二十七人…重伤无法行动者…两百零三人…A连、C连…建制已不存在…B连、D连…伤亡过半…” 每一个数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顾虎心上。

顾虎沉默良久，目光扫过这片被彻底重塑、浸透鲜血的焦黑山岭，仿佛要将这炼狱景象刻入灵魂深处。

他缓缓摘下那顶同样沾满污秽的军帽，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的闷雷：

“此岭…更名‘炼狱岭’。命令：”

“一、工兵营，配属所有可用推土机、探照灯、生命探测仪！全力搜救可能被埋的兄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医护队，优先抢救重伤员！建立临时裹伤所，血浆、吗啡优先供应！”

“三、其余作战部队，就地转入防御休整！清点弹药，加固工事，修复通讯！严防日军小股部队渗透反扑！”

“四、通知史密斯中将和海军火力支援群，我需要持续不断的舰炮监视射击！目标：高地反斜面及周边可疑区域！压制任何复活火力！”

命令下达，残存的部队如同精疲力竭却未松弦的机器，再次艰难地运转起来。

推土机的轰鸣打破了死寂，巨大的铲斗小心翼翼地推开堆积如山的瓦砾和尸体，工兵们手持探雷器和切割工具，在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如同考古般挖掘着可能存在的生命迹象。

医护兵在临时搭建的帆布棚下穿梭，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暂时压过了血腥，却更显凄凉。

然而，“炼狱岭”的噩梦远未结束。深埋地下的“蜂巢”虽遭重创，但并未死透。

“炼狱岭”核心坑道网络残存节点，“幽影回廊”。 D+10日，上午10时。

距离地表自爆点约三十米深的一处相对完好的支坑道内，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