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观之星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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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阮站在自家那艘饱经风浪洗礼的“福鱼号”船头,海风猛烈地撕扯着她束发的青布头巾。
父亲林老海布满皱纹的脸因焦急和愤怒而扭曲,他粗糙的大手死死抓住船舷,指关节捏得发白,声音被海风吹得破碎又嘶哑:
“阿阮!你疯魔了不成!占城?那是龙王打盹的地方!多少大船去了骨头都沉在海底喂鱼!你娘就剩你这点骨血了!”
阿阮转过身,年轻的脸庞迎着风浪,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像两簇在风暴前夕点燃的火苗。她将胸前那枚深褐色的护身符紧紧按在心口,感受着母亲遗留的微温与力量。
“爹!”她的声音穿透风声,“海神娘娘的庙立起来了!陛下旨意里说‘香火永续’!那是让咱们往远处看啊!占城的稻谷,真能一年三熟!带回来,活多少人命?咱泉州,就不止是打渔晒网的泉州了!”
她指向远处新建的庙宇飞檐,“娘娘在看着呢!她会保佑敢出去寻活路的人!”
林老海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去,海神娘娘庙崭新的琉璃瓦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如同神只沉默而威严的注视。
他嘴唇哆嗦着,想再骂,那汹涌的斥责却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如礁石的叹息,抓着船舷的手,终究是无力地松开了。
福鱼号的帆,在无数道或期盼、或担忧、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在嘹亮的号子声中,终于吃满了风,倔强而决绝地切开了港口的碧波,驶向那片传说中蕴藏着丰饶与凶险的蔚蓝深处。
长孙无忌派出的那名不起眼的随员,隐在送行的人群边缘,将这一切默默记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嘈杂的码头。
长安宫城深处,暮鼓沉沉。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宫室的每一个角落。
偏殿一隅,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厚重的宫墙上投下两个被拉长的、紧张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新鲜墨汁和湿润木料的气息,有些呛人。
小太监双喜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张圆脸此刻吓得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他面前简陋的木架上,排布着数百个方方正正的枣木小字块,旁边是一块涂匀了墨汁的刷版,还有几页印着工整楷书、墨迹犹未干透的诏文——正是陛下颁布的新政诏书。
地上散落着几张印坏的纸,墨迹模糊一片。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猢狲!”内侍省总管王德全脸色铁青,细长的眼睛里射出刀子般的寒光,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竟敢私刻诏版!这是诛九族的罪过!来人——”
“王总管!”双喜猛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砖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泪混着汗水糊了满脸,“奴婢…奴婢该死!奴婢…奴婢只是想…诏书…新政…那么好!奴婢想…想让更多人…快点知道…呜呜…”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在殿外廊下响起,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压抑的空气:“何事喧哗?”
殿门处,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廊下灯笼的光。
李世民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口,身上只披着一件常服,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落在殿内狼藉的印刷现场和抖成一团的双喜身上。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散落的木活字块,那刷版,最后停留在印好的诏书上。
王德全慌忙跪倒,声音带着惊惶:
“启奏陛下!这小奴才无法无天,竟敢私刻诏版,偷印诏书!奴婢正要将其拿下严惩!”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双喜瘫软在地,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
李世民却缓步上前,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印好的诏书。
纸张微凉,墨迹清晰,字字分明。
他的指尖在那些整齐的墨字上缓缓滑过,仿佛在感受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力量。
昨夜幻境中,那钢铁森林里如河流般奔涌不息、承载着无穷信息的纸张洪流,似乎与眼前这油墨的微香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他走到那排木活字架前,拿起一个刻着“新”字的枣木块。
木块沉实,棱角分明,带着新刻的毛刺感。
他粗糙的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凸起的反字纹路,感受着木头温润的肌理下蕴含的、足以颠覆知识传承方式的巨大潜力。
“此物,”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目光依旧停留在指间的木块上,“何人所刻?”
双喜如梦初醒,抖着声音回答:
“是…是奴婢…奴婢看尚功局修整殿阁匾额,有废弃的枣木边角…想着…想着刻字…试…试…”声音细若蚊蚋。
李世民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目光如电,直射向双喜。
那目光中并无怒意,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审视。
“好。”帝王的声音清晰地在殿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技甚善。王德全,”
“奴婢在!”王总管慌忙应声。
“传旨:擢双喜入将作监,专司此‘活字印术’之务。赐金五十两,绢百匹。所需物料,工部尽数支给!”
这旨意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王德全目瞪口呆,双喜更是彻底懵了,傻傻地跪着,忘了谢恩,忘了恐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陛下那句“此技甚善”在嗡嗡回响。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殿内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落回双喜身上,那眼神深邃无比,仿佛承载了整个星河旋转的重量与亘古的奥秘。
“小小木块,”他缓缓道,声音不高,却似金玉相击,字字千钧,清晰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其中所蕴,乃堪破蒙昧之雷霆,照亮暗夜之星火。”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厚重的墙壁,投向那遥远而不可知的未来,声音愈发沉凝,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定鼎乾坤的力量:
“星火已燃,纵有狂风,亦永不熄灭!”
夜深沉,龙首原的风带着白日的余温与新生的湿润气息,浩浩荡荡地吹过长安城阙。
李世民独自一人,再次登上那饱经沧桑的城楼。
脚下,帝国的都城在夜色中铺展,万千灯火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与浩瀚天幕上真实的星河交相辉映,难分彼此。
他凭栏而立,玄色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手掌下意识地探入袖中,指尖触碰到一片奇异的、光滑而冰凉的东西——
那是昨夜幻境残留的碎片,一张印着钢铁森林与银色航迹云的、无法理解的“照片”。
他缓缓抽出它,冰冷的异世造物在掌心微微反射着星光。
风,更猛烈了。那薄片在他指间剧烈地颤动、挣扎,终于,挣脱了帝王的掌握,像一只挣脱束缚的银色蝴蝶,被龙首原强劲的风瞬间攫取,打着旋儿,飘向下方灯火与星光交织的、深不见底的夜色。
李世民的手悬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回。
他并未追看那消失的残影,目光平静地重新投向脚下这片他深爱的、伤痕累累又生机勃勃的土地。
万千灯火在黑暗中执着地亮着,一点,一点,汇聚成流,蜿蜒成河。
它们与天上的星河遥遥相对,无声地流动着,燃烧着。这不再是虚幻的星辰,而是无数黎庶灶膛里温饱的柴薪,是商肆通宵达旦的烛火,是工匠坊里锤炼铁器的炉光,是士子窗下苦读的青灯,是宫苑深处彻夜推演新政的明烛……
这一点一滴、微弱而坚韧的光,正从长安的坊市间悄然蔓延开去,沿着渭水,顺着驰道,终将点亮帝国辽阔的疆域。
星河在上,灯火在下,中间是帝王孤独而挺拔的剪影。风从渭水的方向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也带来了若有若无的气息——
那是稷下学宫新辟的工科院落里,灯火下墨汁与刨花的味道,是年轻匠人们面对崭新图卷时兴奋的呼吸。
这风,裹挟着无数新生的、微弱的声息,掠过龙首原,吹向更远的、沉睡着又被悄然唤醒的原野与海岸。
一个千年故事的序章,正在这星火与灯河的交响中,无声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