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凤翎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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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下飞溅起的泥水像是恶魔伸出的触手,而那玄色锦旗在雨帘中若隐若现,旗面上的“禁”字被雨水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朝我们扑来。

青石板被马蹄敲得咚咚作响,我转头望去,侯府的朱红大门正被雨水冲刷得渐渐褪色,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繁华已不复存在。

忽然,前方街角传来铁蹄踏水的闷响,我眯眼望去,玄色锦旗在雨帘中若隐若现,旗面上的“禁”字被雨水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是王统领的禁军。

玄色锦旗在雨帘里翻卷,王统领的禁军从左右两条巷口同时杀出,马蹄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人高,气势汹汹。

我紧紧攥着顾清瑶的披风,能感觉到她背部的肌肉绷得如铁线一般——这姑娘分明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否则不会在陈九的刀光里还能腾出一只手扣住我的腕骨。

“接着!”我将边军腰牌塞进她手里,指尖触碰到她手背上新结的血痂。

前世她替顾沉舟挡刺客时,也是这样的伤口。

顾清瑶低头的瞬间,雨珠顺着她发尾砸在我手背上,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贴着她耳朵大声喊道:“城南旧货铺,凤凰玉佩换‘火凤’暗号。”我的声音被雨声撕得支离破碎。

她反手攥紧我的手腕,指节硌得我生疼,却在摸到我袖中那半块碎玉时突然顿住——那是姜太医从顾夫人痰盂里捡出来的九鸾纹玉。

“驾!”顾清瑶突然甩了个响鞭,黑马前蹄高高跃起,我被颠得几乎撞进她怀里。

她翻身上马的刹那,腰间的翡翠护甲在雨幕里晃动,水头透亮得如同顾夫人房里那盏琉璃灯,那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雨幕中格外显眼。

我喉间一阵发苦——顾夫人养了三年的病,腕上那对翡翠护甲从未离过身,连顾沉舟都未曾见她摘下过。

在被顾清瑶带着疾驰的路上,我心中满是对局势的担忧和对未来的迷茫。

突然,“世子妃速来!老夫人咳血昏迷!”尖细的女声如针一般刺破雨幕,我抬头,正好撞进一顶朱漆八抬大轿。

轿前侍女举着染血的手书,血顺着宣纸边缘缓缓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一朵狰狞的红梅,那血腥的气味让我有些作呕。

王统领的玄甲在雨中泛着冷光,他单膝跪地,刚要开口说话,轿帘突然被金钩挑起半寸,顾夫人的声音裹着药香飘了出来,比檐角的冰锥还要冷:“带走那个假的。”

“假的?”陈九的刀率先抵住我的后颈,那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肤,让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我被推搡着踉跄两步,雨水灌进绣花鞋里,冷得脚趾蜷缩在一起。

顾清瑶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我默默地数着她留下的泥点,直到那抹玄色彻底融进雨雾之中——她腰间的翡翠护甲还在我眼前晃动,宛如顾夫人床前那盏长明灯。

我被押着往顾府走去,一路上,雨水无情地打在身上,打在脸上生疼,我心中不断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终于,顾府正堂里弥漫的檀香呛得人睁不开眼,那浓郁的香气钻进鼻腔,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被推进门时,顾沉舟正俯身拓字,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正是姜太医给我的半片绢帕上的血痕。

他抬眼的瞬间,眼尾的红痣被烛火映得发亮,他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说道:“阿月,顾夫人的咳血方子,用的是三年前的野山参。”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这温度让我想起曾经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被隐藏在阴谋之下的短暂温馨时刻。

我突然想起前世顾夫人咽气时,棺椁里撒了整整半斗野山参——原来她根本没病,那些药罐里熬煮的,是我们的命啊。

“咚——”

窗外传来张员外的号角声,粗粝的号声撞在雕花木窗上,震得烛火不停地摇晃,那尖锐的号声刺痛了我的耳膜。

顾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的手像枯枝一样扣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地掐进我的肉里,钻心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她说道:“当年边军亏空案的账本,就藏在你前世救过的那个副将……”

“着了!着了!”

火舌舔着门框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那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让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苏婉儿的丫鬟前些日子被我暗中收买,此时她举着火把冲了进来,鬓角的珠花歪在耳后,惊慌失措地喊道:“夫人!侯府西跨院走水了!苏姑娘说……说那是您藏账本的地方!”她举着火把的手不停地颤抖,火光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我却在她眼底看见了前世的影子——那年苏府粮仓失火,救火的丫鬟眼里也是这种癫狂的光。

顾夫人的手猛地松开。

我后退两步,撞在供桌上,青瓷瓶里的白梅“咔”地断成两截,那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堂中格外刺耳。

顾沉舟已经抄起案上的拓本,他看我的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剑,声音颤抖地说道:“阿月,你早知道顾氏宗祠的密档?”

“我知道的不止这个。”我摸出袖中张员外给的铁笼,羊皮纸被雨水泡得发皱,我盯着顾夫人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顾清霄用军粮换盐引,用边军护私矿,苏府粮仓失火……都是你们怕我发现地窖密道。”

“住口!”顾夫人突然抄起供桌上的铜炉砸了过来,我急忙偏头躲过,铜炉撞在墙上,迸出点点火星,那炙热的火星溅在脸上,烫得我一缩。

苏婉儿的丫鬟尖叫着往顾夫人身后躲,火把却“啪”地掉在地上,火舌顺着地毯迅速爬到顾沉舟脚边。

他弯腰去捡拓本,我瞥见宣纸上的血痕——那半片绢帕上的字,分明是“凤翎现,宗祠毁”。

“阿月,跟我走。”顾沉舟突然攥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说道,“顾夫人根本没病,她这三年都在……”

“都在等凤翎现。”我替他说完,“边军腰牌上的‘顾氏宗祠’,顾夫人绢帕上的‘凤翎现’,还有顾清瑶腰间的翡翠护甲——”我盯着顾夫人发颤的指尖,大胆地说道,“她不是你的养女,是你的亲孙女吧?”

顾夫人的瞳孔剧烈收缩。

窗外传来禁军撞门的声响,张员外的号角声越来越近,混着顾清瑶的马嘶,如同一把刀劈开了雨幕。

我望着顾沉舟,他眼里的震惊还未褪去,却已经掏出了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是皇族世子调兵的虎符。

“阿月,”他将令牌塞进我手里,指腹轻轻蹭过我掌心的茧,说道,“去宗人府,找大皇兄。前世你替我挡的那一刀,我还没还。”

火舌已经舔到了房梁,灰烬像黑蝴蝶似的纷纷飘落,那灼热的灰烬落在身上,烫得我一阵刺痛。

我紧紧攥住令牌,忽然听见顾夫人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她的笑声混着木料劈啪声,说道:“苏明月,你以为知道这些就能赢?”她从袖中摸出半块玉,和我袖中那半块严丝合缝——正是姜太医捡的九鸾纹碎玉,“凤翎现,宗祠毁,可你不知道……”她的笑突然凝固在脸上,“宗祠毁之前,先得毁了掌珠。”

“掌珠?”我脱口而出。

顾沉舟猛地将我拽进怀里,房梁“轰”地砸了下来,火星溅在他后颈,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声音闷在我发顶,说道:“阿月,掌珠是你,是苏府嫡女,是顾氏要毁的……命门。”

窗外传来顾清瑶的喊杀声,还有王统领的暴喝:“保护世子妃!”雨水顺着破窗灌进来,浇灭了脚边的火,那清凉的雨水打在身上,让我清醒了不少。

我望着顾夫人手里的半块玉,突然想起前世死时,心口也压着一块九鸾纹玉——原来从联姻那天起,我们就都是局里的棋子,可这一世……

我摸出顾清瑶给我的匕首,刀刃映着顾夫人惊恐的脸,我微微一笑,说道:“顾夫人,这局,该换我执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