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药香人生:风雨同舟济苍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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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菊与老银针的交锋

"这西洋菊得掐尖儿了。"雷影蹲在温室大棚里,粗糙的手指捏着嫩黄的花骨朵。念槐刚从省城回来,行李还堆在诊室门口,听见这话赶紧跑过来:"雷影哥,这品种娇贵,得用消毒过的剪刀......"

"啥消毒不消毒的。"雷影从裤兜里掏出把磨得发亮的镰刀,"当年你爹给人接骨,不也用这镰刀割草药?"他咔嚓一声剪断花茎,汁液溅在他蓝布衫上,像滴翠绿的泪。

念槐还想争辩,秀秀抱着账本进来了:"省里药材公司要签长期订单,指明要咱们的西洋菊。"她的鬓角别着朵新鲜的槐花,香气混着账本的油墨味,"王主任说这花能做抗癌药引子。"

雷影突然站起来,镰刀哐当掉在地上:"啥?这花能治癌?"他的声音震得大棚塑料布哗啦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药圃外传来琉璃奶奶的拐杖声:"雷影你个混小子,又吓唬谁呢?"老人颤巍巍走进来,手里攥着个红布包,"念槐啊,张猎户家媳妇难产,你爹让你带着银针去一趟。"

念槐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的电子血压计,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她想起在省城学的剖腹产手术流程,突然说:"琉璃奶奶,我带雷影哥开拖拉机送她去镇医院吧,西医接生更稳妥......"

"胡闹!"琉璃奶奶的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你爹当年就是用这银针救了你娘,你忘了?"她抖开红布包,露出根包浆的老银针,针尾还缠着褪色的红丝线。

张猎户家的土坯房里,产妇的呻吟声像漏风的破风箱。念槐摸脉时,手指被雷影的大手按住:"脉象滑数,是难产。"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西洋菊的汁液,"得用催生汤,再加......"

"我知道!"念槐突然提高嗓门,"我在省中医学院学过产程监护......"她的话被产妇的惨叫打断,额角沁出冷汗。

雷影默默退到墙角,从怀里掏出个竹筒:"这是我娘留下的催生符,当年......"

"够了!"念槐撕开产妇的衣襟,电子血压计的金属片贴上皮肤时,她突然想起爹说的话:"医者的手要像春风,不能像铁钳子。"

新旧药方的碰撞

"这味药得用砂锅文火慢炖。"槐花在灶台前搅动药罐,蒸汽熏得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念槐站在旁边,手里攥着研究院发的电子煎药壶说明书,突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像蚂蚁在爬。

"娘,用这个更快。"她举起电子煎药壶,不锈钢外壳映着窗外的老槐树。槐花摇头:"你爹说砂锅能吸药气,就像老槐树能吸露水。"

正说着,虎子抱着捆草药冲进来:"念槐姐!后山坡发现了野山参!"他的布鞋破了个洞,脚趾头冻得通红。雷影跟在后面,扛着的锄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念槐蹲下身查看人参,须根上的泥土带着松针的清香。研究院的王主任曾说这种野山参能卖天价,可她却想起小时候爹用野山参给孤寡老人吊命的事。

"虎子,把参种回原处。"她突然说。雷影的锄头哐当砸在地上:"你疯了?这玩意儿能换三台血压计!"

"雷影哥,有些东西比钱金贵。"念槐摸了摸人参的芦头,"当年我爹为了找这味药,摔断过两根肋骨......"

夜里,念槐在诊室核对药材库存。月光透过西洋菊的叶子,在账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秀秀端着银耳羹进来:"研究院又来电报了,说让你去北京开会。"

念槐的钢笔尖在"野山参"三个字上洇开墨团:"秀姐,我想在村里办个中医培训班......"

"胡闹!"秀秀的嗓门突然拔高,银耳羹泼在账本上,"你知道北京的会有多重要?王主任说这是国家项目......"

"可咱村的老人连血压计都不敢碰!"念槐的声音带着哭腔,"上次张婆婆宁可喝香灰水,也不肯吃降压药......"

老槐树见证新生命

"吸气......呼气......"念槐握着产妇的手,额角的汗珠滴在白大褂上。镇医院的产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她鼻子发酸。雷影蹲在墙角,手里攥着那根老银针,针尾的红丝线褪成了灰白色。

"用力!"助产士的喊声混着胎心监护仪的滴答声。念槐突然想起在省城学的拉玛泽呼吸法,她的手指被产妇攥得生疼,突然听见雷影轻声说:"当年你娘生你时,也是这样攥着我的手......"

婴儿的啼哭撕裂空气时,念槐的白大褂已经被汗水浸透。她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突然发现雷影不知何时站在身边,老银针在他粗糙的手指间闪着微光。

"是个带把儿的。"雷影咧嘴笑,豁了颗牙的地方漏着风,"跟你爹当年接生的第一个娃一样,哭声震天。"

药圃里的西洋菊开得正艳,念禾举着新做的铁皮喇叭满院子跑:"我当舅舅啦!"他的裤脚沾着鸡饲料,喇叭里传出走调的《茉莉花》。

念槐抱着孩子走进诊室,新安装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她摸出研究院发的婴儿营养手册,突然听见琉璃奶奶的拐杖声:"把孩子给我抱抱。"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接过婴儿,从衣襟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你爹当年给你准备的长命锁,本以为......"她的声音哽咽了,"现在好了,咱们老槐树又添新枝桠了。"

蒲公英飞向更远方

"这是从西藏寄来的藏红花。"李教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念槐握着听筒,指甲掐进掌心:"李老师,我想申请调回县医院......"

"胡闹!"李教授的嗓门震得她耳朵疼,"国家中医药战略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可我爹快不行了!"念槐的眼泪砸在值班日志上,洇开"急性心衰"四个字。秀秀在旁边无声地递来手帕,她的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

省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味混着中药味。念槐攥着病危通知书,突然看见雷影蹲在电梯口,手里攥着个布包。"这是你爹让带的艾草。"他的声音沙哑,"他说......说要给你当枕头。"

太平间的白炽灯惨白刺眼。念槐摸了摸爹的手,比晒了三天的艾草还干。老人的枕边放着本《濒湖脉学》,扉页上用红笔写着:"丫头,莫要怕西医的刀,也莫要丢了中医的伞。"

出殡那天,老槐树上的新鸟窝突然掉下来。念禾蹲在地上哭:"老麻雀不要家了!"雷影默默把鸟窝重新挂回枝头,突然说:"它们只是去别处筑巢了。"

研究院的调令送到时,念槐正在药圃给西洋菊授粉。她摸了摸泛黄的调令,突然想起爹说的蒲公英:"飞得远才能长得多。"

"雷影哥,我走后,新诊室的钥匙交给你。"她把铜钥匙放进雷影掌心,"遇到急症先用西药,缓症再用咱的草药......"

"放心。"雷影的手像老树皮般温暖,"我把老银针和血压计锁在同一个柜子里。"

飞机冲上云霄时,念槐贴着舷窗往下看。老槐树的枝桠间多了几个新鸟窝,药圃的西洋菊连成金黄的海。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降压药瓶,突然觉得这冰凉的金属,竟也带着草药般的温度。

三年后,念槐带着西藏的冬虫夏草归来。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全国中医药示范村"的牌子,新盖的门诊楼飘着五星红旗。雷影正在指挥工人安装太阳能煎药灶,看见她回来,抹了把汗:"你那西洋菊,现在能治高原反应了。"

诊室里,电子显微镜和老药柜并肩而立。念槐摸出本烫金证书,"国家科技进步奖"的字样映着窗外的槐树花。她突然听见婴儿的啼哭,抬头看见秀秀抱着个穿藏袍的孩子:"这是达娃,特意来谢你的救命恩人。"

暮色四合时,念槐站在新盖的观景台上。远处的青山如黛,老槐树的枝桠间点缀着新鸟窝。她摸出李教授送的电子血压计,银色的外壳映着晚霞,突然觉得这冰冷的金属,竟也带着草药般的温度。

"该吃饭啦!"秀秀的喊声从厨房传来,混着新麦饼的香气。念槐转身时,看见老槐树上的雏鸟正在试飞,翅膀扑棱棱地拍打着空气,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拿到医书时颤抖的手。

夜风掠过药圃,西洋菊的香气里混着艾绒的苦涩。念槐知道,不管飞得多高多远,她的根永远扎在这片土地里,就像老槐树的年轮,一圈圈镌刻着生命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