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甲胄须坚拒朔风,烽烟早报警边烽(1/2)
言情小说吧【www.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玄桢记》最新章节。
卷首
《大吴史?兵志》载:“德佑三十一年春,帝萧桓既平龙州土司之乱,复盘战事,见边军甲胄‘中矢即穿’、烽燧‘警讯迟三日’、军粮‘半掺沙土’,深痛往昔军备废弛之弊。盖因前临淮侯李穆掌京营时,军器监、粮储司多其党羽,‘造甲偷减铁料,筑燧虚费钱粮,储粮暗行倒卖’,以致‘边军浴血而器械窳劣,将士用命而腹中空空’。
帝既鉴南疆之叛由军备不整而起,又察李穆朋比之弊蚀军根基,遂颁诏整饬:‘兵部掌总其事,凡军器、烽燧、粮储,务求实而不浮,坚而耐用。’其要者三:一令军器监仿古法改良‘札甲’,每副增铁料三斤,‘甲片刻监造官、工匠姓名,遇战损可溯其责’;二命九边‘五里筑烽燧,十里设传堡’,置‘烽燧总目’掌调度,‘昼燃烟、夜举火,讯迟漏者斩’;三于九边要害设‘军粮专仓’,‘仓门置双钥,玄夜卫掌其一,边军掌其一,月终共核账册,缺粮一石即彻查’。
又诏‘玄夜卫掌全程监核’,‘凡偷工减料、虚报冒领者,无论官阶,先锁拿后奏闻’。由是‘军器监积弊渐除,甲胄坚可御矢;烽燧网联九边,警讯瞬息可达;军粮专仓充盈,颗粒皆入军腹’。史论此役:‘革百年军备之腐,固九边藩篱之基,为德佑中兴立军事之纲,其法垂范后世,边鄙晏然者十有八年。’”
甲胄须坚拒朔风,烽烟早报警边烽。
仓廪实乃军心固,铁律终教弊迹空。
旧吏犹藏私囊计,新监已布网罗功。
莫叹革新前路险,江山万里赖兵雄。
太和殿的朝会刚散,萧桓留下谢渊与兵部尚书王佐。案上摊着南疆平叛的奏报,其中 “叛军甲胄坚于官军,火箭射程远于我军” 的字句被红笔圈出。萧桓指尖划过 “军器监造甲薄如纸,箭簇脆易折” 的记录,声音带着寒意:“李穆掌京营时,军器监多是他党羽,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以致边军用命时连像样的甲胄都没有。”谢渊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臣查得军器监近年造甲‘每副偷减铁料三斤’,烽燧预警‘迟报漏报者十有其三’,军粮‘掺沙短秤’更是常事。” 王佐在旁额头冒汗,他是李穆旧部,军器监的贪腐案本与他脱不开干系,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陛下圣明,臣愿领命整饬。”
萧桓目光锐利如刀:“光领命不够。朕要三样革新:一,军器监造‘新式札甲’,玄夜卫监工,每副甲需刻监造官姓名;二,九边修烽燧预警网,五里一燧,十里一堡,设‘烽燧总目’掌调度;三,九边设‘军粮专仓’,由玄夜卫与边军共掌钥匙,每月对账,缺一石粮都要严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王尚书,此事若办不好,休怪朕无情。”
兵部接到诏令后,军器监监正赵谦却暗生贪念。他召集工匠头目密会,烛火在昏暗的作坊里跳动,铁砧上还堆着未完工的甲片。“新式札甲要十斤铁料?” 赵谦捻着胡须冷笑,“咱们用七斤就行,省下的铁料熔了卖钱,监工的玄夜卫我已打点好,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工匠头目面露难色:“大人,七斤铁太薄,挡不住箭矢啊……” 赵谦猛地拍案,铁屑溅起:“边军死活与你我何干?李穆倒了,咱们正缺银子补窟窿!玄夜卫的沈炼虽是谢渊亲信,但他手下总有贪财的,五十两银子就能买通一个眼线。”
消息很快传到谢渊耳中 —— 玄夜卫缇骑在军器监外蹲守,见赵谦深夜送银子给监工的缇骑小旗。谢渊在风宪司值房踱步,窗外蝉鸣聒噪,他对沈炼道:“军器监是要害,赵谦敢顶风作案,背后定有兵部官员撑腰。你别打草惊蛇,盯着铁料出入库记录,查清楚缺的铁料去哪了。”
与此同时,九边烽燧修造也出了岔子。宣府总兵报 “已修烽燧五十座”,玄夜卫实地查验却发现,三十座只是 “旧燧刷漆”,二十座 “砖石未砌实,一推就晃”。负责监修的兵部郎中张俭是王佐的门生,他在给兵部的奏报里写 “工程浩大,需增拨银三万两”,实则将半数银子纳入私囊。
谢渊拿着玄夜卫绘制的《烽燧虚实图》入宫,图上用红笔圈出 “虚修” 的烽燧,密密麻麻如繁星。“陛下,宣府烽燧十有八虚,张俭还虚报工价。” 他指着图中一座烽燧,“这座号称‘砖石加固’,实则只用黄泥糊了层皮,遇雨就塌。”
萧桓望着图上的红圈,想起南疆叛军突袭时烽燧迟报的惨状,气得将茶杯摔在案上:“这群蛀虫!拿边军性命换银子!” 他对谢渊道:“让玄夜卫锁拿张俭,查他的账本,看看王佐知不知情。”
德佑三十一年冬,玄夜卫指挥使沈炼带着缇骑在军器监废料堆里整整翻查了三日。寒风吹过堆积如山的铁屑与废甲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缇骑的手指被冻裂的铁料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直到第三日黄昏,沈炼在一堆焦黑的残渣中发现异样 —— 几块扭曲的铁锭上,竟粘着 “军器监造” 的朱漆印记,边缘还留着札甲甲片特有的弧形痕迹。
他立刻请来京城最老的铁匠辨认,老铁匠用粗糙的手指捻起铁屑,放在鼻尖轻嗅:“大人请看,这铁料含碳量与军器监造甲的精铁一致,绝非民间铁器所用的杂铁。看这熔解痕迹,定是把成块的甲片铁料偷偷熔了卖!” 顺着这条线索追查,玄夜卫很快查到军器监监正赵谦与城南 “福顺铁器铺” 的往来账目,账册上赫然记着 “每月初三收军器监铁料三十斤,付银五十两”,半年累计得银三千两,其中 “王尚书分九成” 的字样刺眼夺目。
更惊人的是,从张俭府邸搜出的密信中,有一封王佐亲笔所写的回执,墨迹经玄夜卫验过,确是其笔迹。信中写 “烽燧工程款可虚报三成,需分半入我账中,此事需密,勿让风宪司察觉”,封泥上还印着兵部的半枚官印,显然是通驿站传递。
谢渊捧着沉甸甸的账本与密信入宫时,御书房内正暖意融融。兵部尚书王佐正为萧桓讲解《九边军备图》,见谢渊带着缇骑进来,手中的茶杯 “哐当” 一声撞在案上,茶水溅湿了图卷,他脸色 “唰” 地从红润褪成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袍角,指节泛白。
“陛下,” 谢渊无视王佐的慌乱,将账本与密信在案上缓缓展开,烛火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玄夜卫已查实:军器监监正赵谦每副甲偷减铁料三斤,熔后售予民间铁器铺,每月得银五千两,王尚书包庇分赃三成;兵部郎中张俭修烽燧虚报工程款三万两,其中一万五千两流入王尚书私账,书信与账本皆在此处。”
王佐双腿一软,“扑通” 跪倒在金砖上,膝头撞出沉闷的声响,他连滚带爬地想去抓萧桓的龙袍下摆,却被缇骑厉声喝止。“陛下恕罪!臣是被胁迫的!” 他涕泪横流,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颤抖得不成调,“是赵谦与张俭拿着臣的把柄要挟,说臣若不从,就揭发臣…… 臣一时糊涂才……”
“糊涂?” 谢渊冷笑一声,从账册中抽出另一张纸,“王尚书去年在城西买的那座带花园的宅院,耗资三万两,按您的俸禄,不吃不喝也要攒二十年。这是您给赵谦的回信,写‘铁料之事需妥为遮掩,工程款按月送来,勿让玄夜卫察觉’,这‘王佐’二字的落款,您总该认得吧?” 他将信纸凑到王佐眼前,墨迹未干的字迹在烛火下清晰无比,连信末那个独特的花押都与兵部文书上的分毫不差。
王佐的目光刚触到信上的花押,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整个人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御书房内的暖意仿佛瞬间被寒风抽干,只剩下账册上的罪证与王佐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萧桓望着散落的账本,指尖在 “军器监” 的印记上重重一点,眼中怒火渐起 —— 这些蛀虫,竟真敢拿边军的性命当筹码,在军备上动如此肮脏的手脚。
正月朝会,王佐被押下堂,兵部尚书之位由谢渊兼任。但勋贵旧党仍在阻挠革新,英国公张懋出列:“新式甲胄费铁太多,恐民间铁器短缺;烽燧密布,需增兵戍守,耗费粮饷,得不偿失。” 户部侍郎附议:“军粮专仓由玄夜卫监管,夺了地方官之权,恐生矛盾。”
谢渊手持《军器图》与《烽燧考》,声音朗朗:“英国公可知,旧甲每副挡不住一箭,新甲用十斤铁可挡三箭,救的是边军性命;烽燧迟报一刻钟,边军就要多死百人,耗费粮饷与性命孰重?” 他转向萧桓:“臣请陛下立‘军备新法’,凡军器、烽燧、军粮,皆由风宪司与玄夜卫双监管,账目每月公示,百姓可查。”
萧桓望着群臣,斩钉截铁:“准奏!军备新法即日起施行,有阻挠者,以‘通敌论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