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新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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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一切可食或勉强可食的腐败生物和植物→草草冲洗→疯狂剁碎成糊状→塞入厚壁陶瓮压实→盖上陶盘→用湿泥糊死瓮口接缝→从寒潭底层舀取最苦咸的水灌满→用湿泥封死灌水孔!

一个又一个丑陋、厚重、糊满泥浆的陶瓮被制作出来,排列在窑口附近相对干燥的高地上。瓮内,是正在被高盐苦咸水浸泡、渗透、进行着未知化学反应的、混杂着腐败血肉和植物的糊状物。瓮外,是冰冷的雨水和战士们麻木的眼神。

石花缩在角落,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鱼头。一个战士走过来,粗暴地夺过鱼头,扔进正在被剁碎的糊状物堆里。

“我的…鱼头…”石花发出微弱的呜咽,浑浊的老眼望着那个鱼头消失在腥臭的糊状物中。

“闭嘴!再吵把你塞进瓮里!”战士恶狠狠地吼道。

石花立刻噤声,枯瘦的身体蜷缩得更紧,眼神只剩下空洞的恐惧。

草叶没有理会这些。她走到第一个封好的腌渍瓮前,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瓮壁上。里面一片死寂,只有瓮外雨水的滴答声。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渗透压”、“微生物抑制”、“乳酸菌发酵”、“亚硝酸盐风险”的图谱在眼前冰冷运行。这是赌博。用高盐强行抑制腐败菌,用密封创造厌氧环境,寄希望于有益菌(如乳酸菌)的发酵能够战胜腐败,产生酸性物质,延长保存期。但失败的概率极高,一旦有害菌占据优势,或者产生剧毒的亚硝酸盐,这瓮里的东西就是致命的毒药。

牺牲了食物的形态和口感(如果那糊状物还能称为食物),牺牲了任何烹饪的可能,换来的,只是一个延迟腐败、充满未知风险的“保存”机会。

时间在雨声和窑火的咆哮中粘稠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

突然,第一个封好的腌渍瓮,瓮口那厚厚的泥封边缘,极其细微地鼓胀了一下!接着,瓮壁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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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猛地睁开眼!她的耳朵一直贴在瓮壁上!

“听到了吗?”她低声问旁边的战士。

战士茫然地摇头。

草叶屏住呼吸,再次贴近。又一声!极其微弱的“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产生了气体!

发酵!厌氧发酵开始了!

草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她拿起一块燧石碎片,小心翼翼地刮开瓮口泥封边缘一点点。一股极其微弱、但迥异于之前浓烈腐败腥气的、带着一丝酸涩和奇异咸鲜的气息,混杂着浓重的盐味,从那小小的缝隙中飘散出来!

这气味…酸、咸、鲜…虽然依旧怪异,却少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死气!多了一丝…活物的气息!

“成了!”草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颤抖。她立刻用湿泥重新封死那个缝隙。

“开一个!”草叶指向旁边一个同样封好的瓮,对硬骨命令道,“小心!慢慢开!”

硬骨拿起石刀,小心翼翼地刮掉瓮口厚厚的泥封,然后用力撬开盖在上面的陶盘盖。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咸、酸、鲜的奇异气味瞬间涌出!瓮内,浑浊的苦咸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可能是鱼肉的血色素析出),水面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气泡。之前塞进去的那粘稠腥臭的糊状物,此刻颜色变得暗红发白,结构似乎松散了一些,沉在瓮底。

草叶拿起一根削尖的细木棍,探入瓮中,搅动了一下,挑起一点暗红色的糊状物。入手冰凉粘滑,带着浓重的咸味和酸气。她凑近闻了闻,那股腐败的腥气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咸鲜和发酵的微酸。

她没有任何犹豫,将木棍尖端的糊状物放入口中。

冰冷!咸!齁咸!如同直接吞了一口盐粒!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强烈的、刺激性的酸味,直冲鼻腔!最后,才是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属于鱼肉的鲜味底子。口感如同冰冷的、咸酸味的泥沙。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或恶心,只有被高盐和强酸刺激得麻木的舌头和口腔。

她咽了下去。冰冷的咸酸糊状物滑入胃囊,带来一阵轻微的痉挛,但并无不适。秦霄碎片中关于“高盐防腐”、“发酵酸抑菌”的图谱在味蕾的麻木中清晰运行。成功了!至少在短时间内,腐败被强行抑制住了!这东西,虽然难以下咽,却能提供宝贵的蛋白质和盐分!而且可以储存!

“都过来!”草叶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

战士们麻木地围拢过来,目光死死盯着敞开的瓮口和草叶手中木棍上那暗红色的糊状物。

“此物,为‘瓮食’。”草叶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咸,酸,可活命。”她将木棍上那点糊状物刮到一块陶片上,“每人,指甲盖大小。排队。石根,分发。”

指甲盖大小?那一点点?战士们眼中闪过失望,但没有人敢质疑。在草叶冰冷的注视下,他们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从石根手中接过那一点点冰冷的、暗红色的、散发着咸酸气的“瓮食”。

一个年轻的战士迫不及待地将分到的那一小块塞进嘴里。

“呕…咳咳咳!”强烈的咸味和酸味瞬间刺激得他眼泪鼻涕横流,剧烈咳嗽干呕!但他死死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拼命地将那点东西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扭曲的痛苦表情。

其他人也差不多。龇牙咧嘴,表情扭曲,但都强忍着将那一小口冰冷的咸酸糊状物吞了下去。胃囊被这高盐高酸的东西刺激得一阵抽搐,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被强行填塞的微弱饱腹感,以及口腔里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鲜味带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微弱满足。

石花也分到了一小块。她枯瘦的手捧着那点暗红的东西,浑浊的眼睛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慢慢地、细细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咸涩的泪水混着雨水流下,她却浑然不觉。

草叶看着手中陶片上残留的一点“瓮食”痕迹。冰冷,咸腥,带着发酵的酸气。牺牲了食物的尊严和味觉,换来了这短暂而冰冷的保存。牺牲了所有可能的温情处理(烹饪),换来了这赤裸裸的、用高盐和密封进行的生命保鲜。

沟壑外,穴熊人的喧嚣似乎被暴雨压制,但草叶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看向那一排排沉默伫立、糊满泥浆的腌渍陶瓮。瓮口厚重的泥封,如同一个个冰冷的封印,将腐败的进程强行冻结,也将沟壑内残存的生命希望,连同那浓烈的咸腥与酸腐,一起封存在这粗糙的陶土囚笼之中。瓮壁深处那微弱的气泡破裂声,如同被囚禁的魂灵发出的无声叹息,在这冰冷的雨夜里,为生存敲响了另一口残酷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