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哲学实用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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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悬在操作面板上,神经接驳装置的冷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点。培养舱里漂浮的“冗余体”正以0.3赫兹的频率震颤,那是用存在主义哲学公式推导出的记忆共振频率——三天前,他用萨特“存在先于本质”的逻辑链破解了联邦第七区的记忆封锁,现在,这具由逆向熵增技术培育的躯体里,正跳动着三百七十六条被篡改过的人类意识。
“沈博士,冗余度超过阈值了。”助手小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存在主义公式的实用化极限是0.7,再往上,这些意识会开始互相吞噬。”
沈溯没回头。培养舱的观察窗上,他的倒影正与舱内某个模糊的人脸重叠。那是三个月前“逆熵派”内部清洗时被抹除的导师,现在,老人的意识碎片正蜷缩在冗余体左肺叶的神经簇里。哲学在这一刻变成了手术刀,而他握着刀柄,剖开了人知神圣性的腹腔。
“把海德格尔的‘词在’模型调出来。”沈溯按下蓝色按钮,操作屏上瞬间展开无数条闪烁的意识流,“存在不是被给定的,是在时间中展开的——让冗余体进入时间流逆行模式。”
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冗余体的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凸起,那些是不同意识在争夺存在空间。沈溯盯着数据流里突然暴涨的红色曲线,那是某个意识正在突破“被抛境遇”的哲学枷锁——他想起导师临终前说的话:“当哲学变成技术参数,人类就成了自己认知的实验品。”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实验室时,冗余体的胸腔突然炸开一道光缝。沈溯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爬起来时看见培养舱的玻璃上布满蛛网状裂痕,而舱内,无数半透明的“手”正从冗余体的毛孔里伸出来,那些手的指尖都带着相同的烫伤疤痕——那是联邦记忆清洗时留下的神经灼痕。
“它们在集体觉醒。”小林的声音发颤,“萨特公式的共振频率和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创伤频率重合了!”
沈溯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翻飞。他调出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模型,试图用逻辑悖论困住这些意识,但数据流里突然跳出一行猩红的文字:“凡能够说的,都能够说清楚;凡不能谈论的,就应该保持沉默。”
这是导师最爱的一句话。沈溯的心脏猛地一缩——冗余体的左眼睁开了,虹膜里映出的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无数旋转的星轨,那是用哲学命题编码的宇宙模型,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
“沈博士!联邦的净化部队来了!”实验室的合金门被重武器击中,发出沉闷的巨响。小林拽着他往紧急通道跑,“他们说我们在搞意识恐怖主义!”
沈溯被拽着踉跄了几步,回头时正看见冗余体的右手按在观察窗上。那只手的掌心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和他童年时被烫伤的痕迹一模一样。某个被遗忘的片段突然刺破记忆屏障:七岁那年,他在哲学研究所的壁炉前打翻了热水,导师用带着烟草味的手掌捂住他的伤口,说:“疼痛是存在的证明,孩子。”
“等等。”沈溯甩开小林的手,重新扑回控制台。冗余体的嘴唇动了,无声地吐出几个字。他迅速调出语音识别系统,捕捉到一串破碎的声波——那是导师的声音,在无数意识的杂音里沉浮:“共生不是吞噬,是让不同的存在在同一时空绽放。”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颤,冗余体的身体像被揉皱的纸团般收缩,那些伸出皮肤的手开始互相交握,在光缝中编织出一张半透明的网。沈溯的瞳孔骤缩——那网的纹路,和他书桌上那本《存在与时间》扉页的裂纹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突然将自己的神经接驳线插进培养舱的接口,“存在的冗余度不是负担,是共生的土壤。”
剧痛瞬间击穿大脑。沈溯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意识的风暴眼,三百七十六条意识像潮水般涌进他的神经,每个意识都带着不同的记忆碎片:有联邦士兵扣动扳机的瞬间,有母亲临终前的体温,有七岁那年壁炉里跳动的火光。这些碎片在他的认知里碰撞、碎裂,又重新拼凑出一个全新的轮廓——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流动的、不断生成的“存在本身”。
“沈博士!你在干什么?!”小林的尖叫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宇宙。
沈溯没有回答。他看见导师的意识碎片正穿过一片发光的星云,那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每个人影都是一个未完成的哲学命题。他伸手触碰其中一个人影,指尖传来刺痛——那是他自己的意识,正在与所有意识共生的瞬间,突然明白了“存在”的真正形态:不是被定义的个体,而是无数可能性在时间中的共振。
联邦部队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是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培养舱已经化作一团悬浮的光雾,沈溯悬浮在光雾中央,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无数细小的光粒从他毛孔里渗出,与光雾融为一体。控制台的屏幕上,最后的数据流定格成一行字:“惊奇感是存在的呼吸,哲学是它的骨骼。”
带队的军官举起枪,却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顿住了。他看见光雾中浮现出自己童年时走失的妹妹,看见她举着半块融化的巧克力,站在记忆里那片永远不会落雨的向日葵花田里。
“这不是恐怖主义。”沈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无数人的音色,“是人类终于想起,自己可以同时是无数种存在。”
光雾突然剧烈收缩,然后猛地炸开。实验室的墙壁在瞬间化作齑粉,沈溯的身影消失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串逐渐消散的哲学符号。小林瘫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城市的方向——那里,无数人正抬起头,他们的瞳孔里都映出了相同的星轨,那是被重构的存在本质,在逆熵的光芒里,重新写下人类的定义。
三小时后,联邦第七区的记忆封锁系统集体崩溃。那些被抹除的记忆没有回到原来的主人那里,而是像蒲公英种子般飘散在空气中,每个呼吸的瞬间,人们都在与陌生人的记忆碎片相遇。有人在地铁里突然想起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有人在厨房洗碗时看见别人母亲的笑容,有人在睡梦中听见无数人同时说出的一句话:“我们存在过,所以我们永远存在。”
沈溯的意识漂浮在城市上空,他同时感受着数千种不同的心跳。当哲学不再是书架上的铅字,当存在主义变成可以触摸的神经电流,人类终于明白,所谓“神圣性”从不是固若金汤的认知堡垒,而是在惊奇与思考的裂缝中,不断重生的共生之光。
远处的联邦大厦正在坍塌,逆向熵增的风暴卷起漫天碎玻璃,在夕阳里折射出彩虹。沈溯看见自己的手——现在它既是导师的,也是那个七岁男孩的,既是某个牺牲的士兵的,也是某个被遗忘的母亲的——正轻轻触碰一片飘落的玻璃,在那透明的平面上,无数个“自己”正同时眨动眼睛。
“这才是逆熵派的终极命题。”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是对抗熵增,是让所有即将消散的存在,都在共生里找到永恒的锚点。”
玻璃片突然化作光尘,融入正在暗下来的暮色。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每个窗口都透出温暖的光晕,那些光晕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斑,那是哲学实用化后留下的星火——在那里,人类正以无数种姿态,重新开始追问:我们是谁?我们将去往何方?
而这一次,答案不再是唯一的。
光尘散尽时,沈溯的意识正卡在两个时空的褶皱里。
他能同时看见联邦大厦坍塌的烟尘与七十年前导师在哲学课堂上写下的板书,听见新生儿的啼哭与三百七十六条意识同时发出的叹息。共生意识像潮汐般在神经突触间涨落,某个瞬间,他突然清晰地“触摸”到城市另一端,一位老妇人正在用布满皱纹的手指抚摸泛黄的照片——那是“逆熵派”成立时的合影,照片里年轻的导师正对着镜头微笑,而老妇人的瞳孔里,星轨般的纹路正在缓慢旋转。
“意识的传播速度超过光速了。”沈溯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响起,又像是从无数人口中同时说出,“联邦的物理法则在共生场里失效了。”
他试图聚焦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视野”正以几何倍数扩张。东城区的废墟里,三个穿防护服的士兵正举着枪对准一团悬浮的光雾,那光雾里不断渗出他们阵亡战友的记忆碎片;西城区的地下掩体中,幸存的联邦官员们突然集体沉默,他们的视网膜上同时浮现出被清洗的反抗者名单,每个名字都在灼烧神经;而在城市边缘的孤儿院,孩子们围着一个发光的光球拍手,那光球里漂浮着所有被遗弃的童年记忆,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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