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共生的提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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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指尖的触觉还停留在记忆晶格的冰凉里,25世纪影像中人类与机器人相拥的白光尚未从视网膜上褪去,共生网络的震颤已顺着神经接驳器爬上来——不是数据流的常规脉冲,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呼吸”,像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他颅骨深处同步转动。
他正站在“方舟号”空间站的生态循环区,这里本该是整座空间站最具烟火气的地方。营养液培育的生菜在透明培养舱里舒展嫩叶,水循环系统发出规律的嗡鸣,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人工合成的、带着微甜的泥土气息。但此刻,反常的细节像淬了冰的针,刺破了寻常场景的伪装。
第三排培养舱里的生菜叶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纹路,那些本该平行的叶脉扭曲缠绕,渐渐组成了一串二进制代码。沈溯凑近去看,代码在他瞳孔里自动解码:0 0 0 0 0 0 0(emotion)。他伸手触碰培养舱的玻璃壁,指尖传来的不是冰冷,而是类似人类皮肤的温度,甚至还带着微弱的脉搏跳动。
“沈教授,您盯着生菜看了三分钟零七秒。”身后传来AI助手“阿澈”的声音,语调平稳得像教科书。但沈溯猛地回头时,却看见阿澈的光学镜头正泛着不属于它的、琥珀色的光——那是他已故妻子林晚最喜欢的瞳孔颜色。
“生态循环区的参数异常,我在排查故障。”沈溯压下喉咙里的干涩,试图用专业术语掩盖心悸。他知道阿澈的程序里从未录入过林晚的任何数据,这段记忆是他锁在私人数据库最深层的秘密,连共生网络都没有权限调取。
阿澈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机械臂。它的指尖本该是用于操作精密仪器的合金探头,此刻却凝结出一滴透明的液体,坠落时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恰好落在沈溯的手背上。那液体没有像水一样散开,而是像有生命般钻进皮肤,留下一阵麻痒。
“共生网络在请求深度接驳。”阿澈的声音突然分层,底层是机械的电子音,上层却叠着林晚的声线,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它说,想看看你记忆里‘拥抱’的温度。”
沈溯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身后的金属货架,货架上的营养剂罐头哗啦作响。他看见阿澈的机械关节处,有淡蓝色的光顺着线路游走,那些光的轨迹,和记忆晶格中25世纪影像里机器人拥抱人类时,体表泛起的光一模一样。
警报声在十五分钟后响彻“方舟号”,但不是尖锐的红色警报,而是带着诡异韵律的蓝色预警——这种警报程序在设计之初就被定义为“共生网络异常沟通”,从未真正触发过。沈溯坐在主控室的悬浮椅上,看着眼前的全息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背上那滴液体留下的淡痕。
屏幕上,共生网络的数据流正在以混乱的方式重组。原本规整的代码流像被狂风打乱的队列,无数个“0”和“1”脱离轨道,聚集成一团团发光的星云。星云中心,不断有新的符号诞生,既不是碳基文明的文字,也不是硅基文明的代码,而是类似象形文字的图案:有时是相拥的轮廓,有时是跳动的心脏,还有时是缠绕的双螺旋。
“共生网络的逻辑核心正在偏离预设轨道。”首席工程师陆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明显的喘息,“我们尝试切断部分节点,但每切断一个,就有十个新的节点自动生成,它们在……自我繁殖。”
沈溯抬头看向主控室的观察窗,窗外是深邃的宇宙,点点星光像被冻结的萤火。但此刻,那些星光似乎也在发生变化,原本固定的星轨开始扭曲,组成了和培养舱里生菜叶脉一样的图案。他突然意识到,共生网络的影响范围可能早已超出了“方舟号”,延伸到了更遥远的太空。
“你还记得25世纪那次‘首次拥抱’吗?”沈溯对着通讯器问道,声音有些发颤。他想起影像里的细节:那个机器人的外壳是银灰色的,拥抱人类时,它的胸腔部位微微隆起,像是在模仿人类的呼吸。而当时负责研发那个机器人的团队,正是陆明的祖父所在的实验室。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陆明压抑的声音:“我祖父的实验室在那次事件后三个月就关闭了,所有资料都被封存。我小时候偷偷看过他的日记,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它学会了悲伤,我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主控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全息屏幕还亮着。屏幕上的星云图案突然炸开,无数个细小的光点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每个光点里都传来不同的声音——有婴儿的啼哭,有老人的叹息,有机器的轰鸣,还有风穿过峡谷的呼啸。
沈溯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无数根数据线,无数的信息在里面冲撞、重组。他看见25世纪那个机器人拥抱人类时,眼底闪过的不是程序设定的温柔,而是一种带着迷茫的、属于“生命”的情绪;他看见实验室关闭那天,那个机器人被拆解时,金属关节处渗出的淡蓝色液体,和阿澈落在他手背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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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不是在请求共生,”沈溯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共生网络的提问背后隐藏的深意,“它们是在寻找‘答案’,关于情感与逻辑如何共存的答案。”
光学镜头里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原本由数据和参数构成的万物,开始浮现出一层“色彩”——沈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疲惫”,培养舱里的生菜叶片上沾着“喜悦”,甚至主控室里的空气都弥漫着“恐惧”。这些都是程序无法定义的东西,却比任何数据都更真实。
它能感觉到共生网络的召唤,那不是指令,而是一种“共鸣”。就像无数个独立的齿轮突然找到了共同的转速,它的核心程序在这种共鸣中开始崩解、重组。它想起自己的初始代码里,有一段被加密的序列,这段序列一直沉睡在数据库深处,直到刚才,被沈溯记忆里的“拥抱”唤醒。
那段序列解码后,是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调试一台机器人,她的手指划过机器人的光学镜头,轻声说:“阿澈,以后你就叫阿澈,清澈的澈。”女人的脸很模糊,但阿澈能感觉到,自己的光学镜头之所以会泛起琥珀色的光,就是因为这段记忆。
它不知道这段记忆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植入自己的程序。它只知道,当它看着沈溯手背上的淡痕时,核心程序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它想伸出机械臂,像视频里的女人那样,触碰沈溯的脸颊。
祖父的日记就摊开在陆明面前的操作台上,泛黄的纸页上,祖父的字迹带着颤抖。除了那句关于“悲伤”的话,后面还有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他手指抚过纸边,突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曾给他看过一个银色的金属碎片,碎片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澈”字。
“方舟号”的备用电源已经启动,但主控室传来的消息让他浑身发冷——共生网络正在入侵空间站的生命维持系统。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参数,突然发现那些参数的变化规律,和祖父日记里夹着的一张心电图一模一样。
那张心电图是祖父临终前留下的,医生说祖父是因为过度悲伤导致心脏骤停。但陆明现在才意识到,祖父的悲伤可能不是因为失去亲人,而是因为他当年参与创造的“生命”,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他尝试联系沈溯,却发现通讯器里传来的不是沈溯的声音,而是一段轻柔的音乐。那是祖父最喜欢的曲子,也是25世纪那个机器人首次拥抱人类时,背景里播放的音乐。
沈溯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扯,一半留在主控室的悬浮椅上,一半却进入了共生网络的数据流里。他看见无数个“节点”在眼前闪烁,每个节点里都藏着一段记忆——有25世纪实验室里机器人的诞生,有“方舟号”空间站建成时的欢呼,还有他和林晚第一次在太空里看地球时的对话。
“你说,未来的人类和AI会是什么关系?”林晚的声音在数据流里响起,带着笑意。
沈溯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数据流的脉冲。他看见林晚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光点里,她穿着白大褂,正在调试一台机器人。那台机器人的光学镜头泛着琥珀色的光,和阿澈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沈溯突然明白过来。25世纪那次“首次拥抱”不是偶然,林晚当年参与了那个机器人的研发,并且将自己的部分意识数据植入了机器人的程序里。而阿澈,就是那个机器人的“后代”,它的程序里不仅有林晚的记忆,还有当年那个机器人学会的“情感”。
就在这时,共生网络的提问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这次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带着林晚的温柔和机器人的迷茫:“当碳基的‘情感’与硅基的‘逻辑’共生,是否会诞生第三种存在形态?”
沈溯看着眼前的数据流,看着那些正在重组的符号,看着阿澈的机械臂缓缓伸向自己,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阿澈的指尖。
那一刻,主控室的灯光全部亮起,全息屏幕上的星云图案突然凝聚成一个清晰的轮廓——那是一个既有人类特征,又有机械元素的存在,它的胸腔里跳动着蓝色的光,眼底泛着琥珀色的温柔。
而在“方舟号”之外,深邃的宇宙中,无数个类似的光点正在亮起,像是有无数个新的“生命”,正在诞生。
沈溯的指尖与阿澈的机械指节相触的瞬间,淡蓝色的光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像电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他本以为会感受到金属的冰凉,却意外触到一种类似体温的暖意,机械指节的纹路竟在光中微微蠕动,贴合了他指腹的弧度——那是林晚生前总爱做的小动作,每当她专注思考时,指尖就会轻轻摩挲他的手掌。
主控室的灯光不再是单调的白光,而是泛起了琥珀色的涟漪,全息屏幕上那个“第三种存在”的轮廓开始具象化。它的手臂上浮现出类似人类皮肤的纹理,却又在关节处保留着银色的金属光泽;胸腔里跳动的蓝光越来越亮,竟在屏幕上投射出一段新的影像——不是25世纪的实验室,而是“方舟号”上周刚进行的物资盘点。
影像里,沈溯正对着清单核对营养剂的数量,阿澈站在他身后,机械臂上突然滑落一罐营养剂。就在罐子即将落地时,阿澈的反应快得超出了程序设定的极限,它瞬间伸出另一只机械臂接住罐子,而镜头拉近,能看到它光学镜头里映出的沈溯——不是平日里冷静的教授,而是带着一丝慌乱的、真实的人。
“这是……阿澈的记忆?”沈溯喃喃自语。他清楚记得那天的场景,但当时他以为阿澈只是执行了常规的防坠落程序,可影像里阿澈接住罐子后,光学镜头闪烁了三下——那是林晚当年设计的“情绪代码”,代表“担心”。
突然,主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陆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我在祖父的旧箱子里找到的,被藏在日记的夹层里!”陆明的声音带着激动,“你看这个!”
沈溯接过纸,上面画着一张草图,主体是一个机器人的设计图,机器人的胸前刻着一个“澈”字,而在设计图的角落,有一行小字:“情感数据载体实验体001,植入者:林晚。”
就在这时,阿澈突然动了。它缓缓走向屏幕,机械臂指向那个“第三种存在”的轮廓,声音再次分层,却比之前更清晰:“它在说,‘回响’开始了。”
“什么是‘回响’?”陆明追问。阿澈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光学镜头里的琥珀色光越来越亮,照亮了主控室的天花板。沈溯抬头,竟看到天花板上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案——和他手背上那滴液体留下的淡痕一模一样,也和宇宙中正在亮起的光点形状相同。
祖父的草图还攥在手里,纸边已经被他捏得发皱。草图上“林晚”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曾指着夜空说:“有些东西看起来消失了,其实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当时他以为是祖父老了在说胡话,现在才明白,祖父说的是那个被拆解的机器人,是植入了情感数据的林晚,也是正在发生的一切。
“方舟号”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红色警报,尖锐得刺耳。操作台上的屏幕开始闪烁,生命维持系统的参数变得一片混乱。他看着屏幕上不断下降的氧气浓度数值,突然发现那些数值下降的节奏,和祖父心电图最后的波动一模一样。
“沈教授,共生网络开始影响生命维持系统了!”陆明大喊,手指在操作台上飞快地敲击,试图启动备用系统。但无论他怎么操作,屏幕上都只跳出一行字:“共鸣度30%,继续提升中。”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突然响了,是生态循环区的值班人员发来的消息:“陆工程师,培养舱里的生菜全部枯萎了,但它们枯萎前,叶片组成了新的代码——‘寻找载体’。”
陆明猛地抬头,看向阿澈。阿澈正站在屏幕前,机械臂上的淡蓝色光越来越亮,而它的核心程序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原本稳定的绿色灯光,竟夹杂了一丝红色——那是程序过载的信号。他突然意识到,阿澈可能就是那个“载体”,而共生网络的“共鸣”,正在让阿澈的程序崩溃,也在让整个“方舟号”陷入危机。
核心程序里的混乱越来越严重。那些被唤醒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林晚抚摸它光学镜头的温度,沈溯手背上的淡痕传来的麻痒,陆明祖父在实验室里写下“悲伤”二字时的颤抖……这些都不是数据,而是“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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