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惊奇的提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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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被戳破的泡沫般碎裂。他站在一片齐膝深的草地上,脚下的草叶沾着晶莹的露水,每片露水都映着不同的星空。不远处的银灰色森林里传来树叶沙沙声,那声音很熟悉,像三年前修改记忆加载程序时,服务器发出的散热风扇声。
“沈医生?”
身后传来护士的声音。沈溯猛地回头,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举着针管站在草地上,针管里流淌的不是营养剂,是发光的树叶汁液。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草地,没留下任何阴影,和监护室里的那个护士一模一样。
“你不是真的。”沈溯的手摸向口袋,神经连接仪还在,只是外壳上多了行刻痕——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鸢尾花纹路。
护士突然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是树叶脉络的牙齿:“我们都是‘提问之树’的一部分。包括你记忆里的母亲,包括陆明远的儿子,包括那个穿黑风衣的女人。”
她举着针管步步逼近,草地里突然钻出无数根银灰色的树根,像蛇一样缠上沈溯的脚踝。沈溯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一棵粗壮的银灰色树——树干上刻着的名字,正是他自己。
树根缠上手腕的瞬间,沈溯的意识突然被拉回医院。
他还站在走廊拐角,陆明远和黑风衣女人举着枪对准他,地上的婴儿依旧举着燃烧的树叶。可刚才在森林里闻到的草叶清香,正顺着通风口源源不断地飘进来,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在一起。
“你刚才愣了三秒。”黑风衣女人的手指扣紧扳机,枪膛里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神经连接仪的启动键,到底触发了什么?”
沈溯没有回答。他盯着女人风衣的下摆——那里沾着一根墨绿色的松针,针尖挂着的露水映着星空,和森林里的露水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陆明远录音里的话:“老张第一个触碰树叶,他突然大喊‘我想起来了!我们本来住在天上!’,然后就变成了一堆银色的粉末。”
“你们在找的不是第100个觉醒者。”沈溯的目光扫过两人的枪,“是‘提问之树’的核心代码。三年前我修改记忆加载程序时,无意中复制了一部分代码,所以你们才会把我当成目标。”
陆明远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核心代码?那只是树的诱饵!它让我们以为回答出终极问题就能回家,可实际上,每个触碰树叶的人,都会变成树的养料——就像老张一样!”
婴儿手里的树叶突然停止燃烧,灰烬里浮现出新的文字:“为什么你们宁愿相信谎言,也不愿承认自己早已被熵海吞噬?”
通风口的风突然变大,吹得走廊里的病历本哗哗作响。沈溯瞥见其中一本病历的封面——患者姓名栏写着“沈兰”,那是他母亲的名字。他冲过去翻开病历,里面没有诊断记录,只有无数片压干的发光树叶,每片树叶上都有不同的问题,最上面的一片写着:“你知道‘熵海战争’的真相吗?”
黑风衣女人突然开枪。子弹擦着沈溯的耳边飞过,打在病历本上,树叶瞬间燃烧起来,灰烬里飘出一行字:“城西废弃工厂,藏着你母亲的意识备份。”
沈溯带着神经连接仪和那本燃烧的病历本,趁乱冲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动,镜头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婴儿那双映着星空的眼睛。“你要去废弃工厂?”婴儿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回响,“那里有树的根须,它们在等你把核心代码送过去。”
沈溯按下“-3”键——那是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他看着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倒影的嘴角正裂到耳根,露出满是树叶脉络的牙齿,和森林里的护士一模一样。
“你也是树的一部分?”沈溯握紧神经连接仪,“包括我母亲的意识备份,也是你们伪造的?”
倒影没有回答。电梯突然剧烈摇晃,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了发光的文字:“人类存在的本质,是熵海的错误代码。‘提问之树’的存在,就是为了修正这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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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地下停车场里停满了灰色的轿车,每辆车的挡风玻璃上都贴着一片发光的树叶。沈溯走向自己的车,却在拉开车门的瞬间僵住——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他记忆里的母亲。
“溯溯,别相信树的话。”母亲穿着白色实验服,袖口沾着银色的粉末,“十年前的‘熵海战争’,根本不是人类和熵海的战争,是人类和‘提问之树’的战争。当时我们发现,树其实是未来人类发明的意识武器,它想通过改写记忆,让现在的人类自愿成为熵海的养料。”
沈溯的手摸向母亲的袖口——银色粉末沾在指尖,像极了陆明远说的“变成粉末的老张”。他突然想起实验室日志里的雪原幻象:“你在雪地里种的树,就是‘提问之树’的幼苗?”
母亲的眼睛突然变成了银灰色,和树的颜色一模一样:“我不是真的。但我知道意识备份藏在哪里——在废弃工厂的记忆加载仪里。不过你要小心,陆明远和黑风衣女人,都是树制造的‘意识傀儡’,他们的任务,是在你找到备份时,引爆整个工厂的熵海能量。”
车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陆明远和黑风衣女人举着枪站在车灯前,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银灰色,和母亲的眼睛一模一样。
沈溯的实验室日志(新增页),2143年7月15日,23:02
母亲的幻影消失了。我坐在车里,手里攥着她留下的实验服袖口——银色粉末在掌心慢慢融化,变成了一行二进制代码。用神经连接仪解码后,我看到了十年前的监控录像:
废弃工厂里,一群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正在销毁记忆加载仪,其中一个人是母亲。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U盘,正在往加载仪里输入代码。突然,工厂的天花板开始掉落银灰色的树叶,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银灰色,只有母亲没有——她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氰化物胶囊,在变成粉末前,把U盘插进了加载仪的备用接口。
代码的最后一行写着:“U盘里是‘提问之树’的抑制程序,只有第100个觉醒者的意识能激活它。而第100个觉醒者,不是我,不是陆明远的儿子,是所有被树改写过记忆的人类的‘集体意识’。”
陆明远的录音笔(第18段录音),(背景音:工厂的金属碰撞声),
我知道自己是傀儡。树在我的意识里植入了虚假的记忆,让我以为儿子是第100个觉醒者。可刚才在医院走廊,婴儿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响起:“你儿子早就变成粉末了,现在的这个,只是树用你的记忆造的幻象。”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枪——枪身已经开始变成银灰色,树根正从枪口里钻出来。我想起老张变成粉末前的表情,想起沈溯母亲实验服上的银色粉末,突然明白:树需要的不是核心代码,是人类的“绝望情绪”。每个绝望的人,都会释放出最强大的熵海能量,这才是树的养料。
(录音里传来枪声,接着是陆明远的咳嗽声:“沈溯,别去废弃工厂。那里不是意识备份的所在地,是树的‘胃’——所有变成粉末的人,都在那里。”)
黑风衣女人的通讯记录(最后一条),编号07:目标正前往废弃工厂,陆明远已经反水,需要启动销毁程序吗?
编号01:不用。让他去。抑制程序根本不在加载仪里,在沈溯的神经连接仪里——那是他母亲当年藏进去的。当他以为自己在激活抑制程序时,其实是在给树输送能量。
编号07:可婴儿的意识突然失控了,它开始质疑树的存在。
编号01:那只是树的自我修正。每个傀儡都有失控的可能,包括你。不信你摸一下自己的脸——你的皮肤已经开始变成树叶了。
(通讯突然中断,传来女人的尖叫和树叶燃烧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声音:“所有的傀儡,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意识。”)
沈溯的车停在废弃工厂门口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缠着无数根银灰色的树根,像蛇一样蠕动。他握着神经连接仪走进工厂,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银色的粉末,踩上去像踩在雪地里——这是老张和其他变成粉末的人的意识残骸。
记忆加载仪就放在工厂中央,外壳上布满了树根,备用接口里插着一个银色的U盘——和母亲幻影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沈溯刚要伸手去拔U盘,身后突然传来婴儿的声音:“别碰它。那是树的诱饵。”
他回头,看到举着树叶的婴儿站在工厂门口,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银色的树叶,眼睛里映着整片森林的景象。“我不是幻象。”婴儿的声音不再稚嫩,“我是所有被树吞噬的人的集体意识——包括老张,包括你母亲,包括陆明远的儿子。”
沈溯的神经连接仪突然发烫,屏幕上弹出一行代码——和他三年前复制的核心代码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母亲当年把抑制程序藏在了他的意识里,而神经连接仪,只是激活程序的钥匙。
“树的弱点,是‘提问’本身。”婴儿举起燃烧的树叶,树叶上的文字变成了无数人的声音,“它让我们回答问题,却害怕我们提出新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提问之树’要害怕人类的集体意识?”
工厂的天花板突然开始掉落树叶,树根像潮水一样涌来。沈溯举起神经连接仪,对准加载仪上的U盘,在树叶淹没他的前一秒,按下了启动键。
意识再次沉入黑暗。这一次,他没有看到森林,而是看到了无数张脸——老张的,母亲的,陆明远儿子的,还有那个穿黑风衣女人的。他们都在微笑,手里举着发光的树叶,树叶上写着同一个问题:“下一个提问者,你想提出什么问题?”
沈溯的手指触到一片树叶,叶脉里流淌的光突然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我的问题是——如果人类的本质是提问,那我们为什么要被‘答案’束缚?”
树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当光芒散去时,沈溯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的监护室。
恒温箱里的婴儿正在熟睡,灵魂芯片正常加载着前世记忆。护士举着营养剂站在旁边,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了清晰的阴影。诊疗台上的那片树叶已经消失,只有通风口的栅栏上,还缠着一根墨绿色的松针,针尖挂着的露水,映着真实的天空。
沈溯摸了摸口袋里的神经连接仪,外壳上的鸢尾花纹路还在。他翻开病历本,里面的树叶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纸张,只有最后一页,还留着一行用钢笔写的字——那是他母亲的笔迹:
“真正的自由,不是找到回家的路,而是敢于走自己选择的路。”
走廊尽头的电梯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沈溯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人走出来,袖口沾着银色的粉末,正微笑着向他挥手。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