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最后的托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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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始魔帝最后一缕虚弱不堪的残魂，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撕裂虚空遁去，这片被惊天动地的厮杀声蹂躏得千疮百孔的战场，终于迎来了它迟来的、死神般的寂静。

喧嚣散尽，只剩下永恒的酷寒。

“冰封纪元”的伟力，将整个世界都化作了一座巨大的、晶莹的坟墓。断裂的魔兵，残破的法宝，甚至连魔物们临死前那狰狞扭曲的表情，都被永恒地凝固在剔透的寒冰之中，化为一尊尊栩栩如生的死亡雕塑。天地间，唯有刺骨的寒风在冰晶的棱角间穿梭，发出的呜咽，如同为这无数陨落的生命奏响的，唯一而单调的哀乐。

在这座冰封的废墟世界里，还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其生命之火正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即将走向最后的尽头。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仿佛是从阴影的褶皱中漫步而出，又如同一瓣不属于此世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之上。

正是那个自始至终，如神只般隐于幕后，将这场惨烈大戏尽收眼底的苏沐云。

她没有去追击那道已然逃遁的魔帝残魂。在她眼中，那施展了惨烈禁术、燃尽了未来的家伙，不过是一支射向空中的、力道已尽的箭矢，再也无法构成任何威胁。此刻，有比清理垃圾更重要的事情——为这一个时代，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她的步履很轻，踩在坚冰之上，却未发出“咔嚓”的碎裂声，仿佛她的重量被虚空所承载。她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向那个在战场中央、静静躺在冰冷血泊中的女子。

那是萧若水。

她躺在那里，身下的鲜血尚未完全冻结，在纯白冰面上晕开一朵妖异而凄美的红莲。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法衣已然破碎，露出其下纵横交错的伤口，生命的气息正从那些狰狞的创口中，一丝一缕地、无可挽回地流逝。

苏沐云缓缓蹲下身，隔着咫尺的距离，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与自己纠缠了一生、争斗了一生的宿敌。她的心中，翻涌着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精准描述的复杂情愫。那不是胜利者的快意，也不是对失败者的怜悯，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是看着另一半的自己正在凋零的、空洞的惋惜。

或许是她身上那独特的、宛如混沌初开般的气息，惊扰了即将坠入永恒黑暗的灵魂。萧若水那双本已沉重如山、再也无法掀开的眼帘，突然剧烈地、艰难地颤抖了一下。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缓缓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视线是模糊的，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摇晃的光影。当那些涣散的光影终于重新凝聚，在她视野的尽头，映出了那张她嫉妒了一生，仇恨了一生，也同样追赶了一生的绝美容颜时，她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

那一瞬间，所有刻骨铭心的嫉妒、不甘与怨恨，竟如同被朝阳照射的冰雪，悄然消融，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极致疲惫后的释然。

“苏沐云……”

“你……来了……”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是自己的幻听，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冰冷的寒风彻底吹散，揉碎在无尽的寂静里。

“我追了你一生……恨了你一生……”她说着，一抹无比凄美、却又带着浓浓自嘲的微笑，在她苍白干裂的唇角绽开。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尚未滚落脸颊，便在半途凝结成了一粒晶莹的冰珠。

“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我们争的，从来不是什么可笑的修为高低，也不是那个被我们夹在中间的、愚蠢的男人……”

她艰难地转动头颅，望向那片被她用生命冰封的、灰败而压抑的天穹。她的眼中，倒映着那无尽的灰色，流淌出深不见底的悲怆，与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打败魔帝……解救苍生……”她喃喃着，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宏愿，“这本该是……我的使命……我为此……赌上了一切……”

“可惜……我……走不下去了……”

她最后将目光缓缓移回，重新定格在苏沐云那张波澜不惊，却同样透着复杂的绝美脸庞上。这一次，她目光中的所有敌意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如山岳般沉重，如托孤般郑重的意志。

“之后的路……这片苍生的命运……”

“就……交给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中的神采，如同星辰在天际的尽头一颗颗熄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她的手，艰难地抬起了一寸，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落。

“一定……”

她的嘴唇翕动着，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将她此生最后的执念，化作一道神魂烙印，吐向苏沐云。

“要成为……”

“……仙帝……”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最后一缕温热的气息，化作一抹微不可察的白霜，消散在这酷寒的天地之间。

萧若水，陨。

苏沐云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为她合上了眼帘，也为她们之间长达一生的宿命纠葛，画上了一个寂寥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