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残月照铁衣·医女悬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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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脸上,冰冷刺骨,张辰却只感觉到左肩那团燃烧的地狱之火。每一次颠簸,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皮肉,撕心裂肺的痛楚沿着神经直冲大脑,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吞没。冷汗混着雨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摇晃,昏暗扭曲。
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秦山伏在他背上,那具曾经山岳般可靠的身躯此刻沉重而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粗重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喷在张辰的颈侧。
“少…少爷…放我…下来…”秦山的声音如同破风箱,每吐出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闭嘴!”张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栽进泥水里。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阵阵发黑的重影。不能停,停下就是死路一条。他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的双腿,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刀尖上。
终于,一处向内凹陷的巨大岩石勉强遮住了倾盆大雨。张辰几乎是摔进去的,后背重重撞在湿冷的石壁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秦山卸下,安置在相对干燥些的角落。火光艰难地跳动起来,映出两张惨无人色的脸。
苏映雪立刻扑到秦山身边。他左小腿上那支折断的弩箭像一截丑陋的枯枝,深深嵌在血肉里。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高高隆起,油亮发胀,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水泡。脓液混着黑血,正沿着箭杆不断渗出,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味。秦山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身体在昏迷中仍不时剧烈地抽搐一下,每一次抽搐都让那伤口渗出更多的脓血。
“毒…”苏映雪的声音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箭上有毒。”她飞快地解开随身携带的、早已被雨水浸透的布包,露出里面几样简陋到令人心寒的工具:几块边缘磨得锋利的薄石片,几根粗细不一的骨针,还有一小束用油纸勉强包裹着的、蔫巴巴的草药。她拿起石片,在火堆上反复灼烧消毒,动作快而稳,眼神专注得可怕。
张辰靠在石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那处深埋在血肉下的旧伤。那是在他十三岁时,为救被惊马掀下马背的父亲,从疾驰的马背上硬生生摔下来,肩胛骨重重磕在尖利的石头上留下的。此刻,这沉寂多年的旧创,在亡命的奔逃和不断的厮杀中被彻底撕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肉下骨头的错位,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沉闷而剧烈的钝痛,仿佛有把生锈的锯子在骨头缝里来回拉扯。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又迅速被体温蒸腾出带着铁锈味的白气。
“你…”苏映雪处理完秦山腿上最致命的污秽,刚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张辰,瞬间凝固。他的左肩处,深色的衣料被不断渗出的暗红浸透,湿漉漉地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下方不正常肿胀的轮廓。她几步抢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衣服脱下来!”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张辰吸着冷气,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撕扯开左肩早已和血肉模糊的伤口黏连在一起的破烂布料。每撕开一点,都伴随着皮肉被强行分离的细微声响。当整个肩头暴露在跳跃的火光下时,饶是见惯了伤病的苏映雪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狰狞地横亘在他肩胛骨上方,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最深处,暗红发黑的脓血如同腐败的沼泽,正汩汩地冒着气泡。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肉溃烂的恶臭猛地散开,令人窒息。更可怕的是,那裂口周围的皮肤下,一条条深紫色的、扭曲如蚯蚓般的脉络正沿着他的手臂和脖颈向上蔓延,像死亡的触手在无声宣告着侵蚀的进度。
“旧伤…裂开了…里面…烂了…”苏映雪的声音干涩无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另一块在火上烤得发烫的锋利石片。“必须把腐肉…还有烂掉的东西刮掉…骨头可能也沾上了…忍着点!”
没有麻沸散,没有烈酒消毒。张辰的目光扫过那块边缘闪着寒光的石片,又落在苏映雪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紧牙关,猛地从旁边扯过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枝,狠狠塞进自己嘴里。
石片的尖端带着灼人的热意,刺入翻卷的皮肉边缘。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塞满木棍的嘴里迸出,张辰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颈侧和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眼前的一切瞬间被剧烈的疼痛染成一片血红,耳中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刷的轰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坚硬的石片,正在自己的血肉里移动、刮擦,每一次刮蹭都带起一片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锐痛。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全身的毛孔里疯狂涌出,瞬间打湿了身下的地面。他死死咬住口中的木棍,坚硬的木头在牙齿的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被生生咬断。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落叶。
就在意识被剧痛撕扯得即将模糊的刹那,一丝微弱、断续的哼唱声,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微光,轻轻拂过他的耳畔。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那调子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韵律,断断续续,却异常熟悉。张辰混乱剧痛的脑海深处,仿佛有一道尘封已久的闸门被这轻柔的调子骤然撞开!
一幅模糊却温暖的画面强行挤入他血红的视野:摇曳的烛火,宽阔温暖的怀抱,粗糙的手指笨拙却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一个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沙哑,一遍遍哼着这同样的调子,哄着怀里因噩梦而哭闹不休的幼童入睡。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是父亲!是父亲张威!
巨大的酸楚和更深沉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张辰的心脏,比肩上的刮骨之痛更甚百倍!父亲哼唱这首《采薇》时的疲惫,他眼中深藏的忧患,此刻如同淬毒的尖针,狠狠扎进张辰的灵魂。是为了这摇摇欲坠的国朝,为了这北方虎视眈眈的狄人(猃狁),父亲才夙夜操劳,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沸腾,几乎要冲破喉咙!
石片刮到了更深的地方,碰到了硬物。苏映雪的动作猛地一顿,额头渗出的汗珠滴落在张辰滚烫的皮肤上。她凑得更近,借着火光仔细分辨,倒吸一口冷气:“骨头…骨头上有旧伤的裂痕…很深…当年…骨头就没长正…”她抬头看向张辰被汗水浸透、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你…小时候受过重伤?”
张辰的意识在恨意和剧痛中沉浮,父亲哼唱的曲调与苏映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猛地松开紧咬的木棍,那枯枝早已布满深深的牙印,几乎断裂。他嘶哑着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十三岁…惊马…救我爹…从马背上摔下来…撞在…石头上…”
苏映雪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看向张辰的目光瞬间复杂到了极点。这肩上深埋的旧创,竟也源于对父亲的守护?她沉默地低下头,手中的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了一些,用石片边缘小心地剔除骨缝里陈年的细小碎骨渣和附着的腐肉组织。
“咻——啪!”
一支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钉在张辰头顶上方的岩石上,溅起几点火星!石屑簌簌落下。
“有狗!”负责警戒的石磊怒吼一声,抄起地上的砍柴斧就冲向洞口雨幕。
“药!秦大哥的药!”苏映雪瞬间面无血色。秦山腿上的毒箭虽然拔除了,但箭头带倒钩,剐掉了不少血肉,溃烂严重,必须立刻敷上她刚采来的那几味解毒拔脓的草药!而草药…全在外面!她刚才处理张辰伤口时,药包就放在洞口干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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