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灰烬之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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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狠狠地将手掌,连同掌中粘稠温热的黑血,重重地、严严实实地,拍在了那枚铜印上!正好覆盖了那个弹开的暗格和里面露出的焦黄纸卷!
“噗嗤…”
细微的、纸张被粘稠血液浸透、按压变形的声音。
王承恩和陈太医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垂死的皇帝为何要做出这样一个怪异的动作。
赵琰的手掌死死地压着,用身体的重量压着。他能感觉到掌下那纸卷被自己的血迅速浸透、软化、变形,牢牢地粘在了铜印粗糙的表面,甚至嵌入了暗格的缝隙里。鲜血是最好的粘合剂,也是最彻底的毁灭者!上面的字迹,无论是墨是血,都将被这污浊的黑血彻底覆盖、溶解、混淆!
【…宿主行为判定…】
【…主动销毁关键物证…行为逻辑符合“自保”及“任务推进”…】
【…新手引导任务(二)关联度提升…】
【…无惩罚…】
冰冷的判定在脑海划过,赵琰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讽刺。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掌。
掌下,那枚铜印的暗格处,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被黑血彻底糊满、与焦黑铜印几乎融为一体的污渍。那卷纸片,已经消失不见,或者说,它已经和铜印、和皇帝的黑血,彻底粘合、污损成了一团无法分辨的、肮脏的血肉与金属的混合物!
赵琰看着自己掌心那一片粘稠的、混合了铜锈灰烬和纸屑的黑红污迹,又看了看铜印上那团恶心的、象征着彻底毁灭的污渍,青紫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无声的、带着血腥味和极致痛楚的冷笑。
“陛下…您…您这是…” 王承恩看着那团污秽,再看看赵琰脸上那令人心悸的冷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脏…” 赵琰气若游丝,声音嘶哑破碎,目光却死死盯着那铜印,“…烧了…印…也…脏…一起…烧…干净…”
王承恩浑身剧震!他瞬间明白了!陛下是要将毁灭进行到底!这枚可能关联到睿王和内官监的铜印本身,也成了必须彻底抹去的痕迹!连同那被血污覆盖的秘密!
“老奴…遵旨!” 王承恩再无半分犹豫,眼中只剩下决绝的火焰。他一把抓起那枚沾满皇帝黑血、内藏污秽密件的铜印,再次冲向寝殿中央。他捡起陈太医掉在地上的火折子,用力吹燃,毫不犹豫地将那跳跃的火焰,再次投入了那盆尚有余温的灰烬中!
这一次,他将那枚沉重的、沾血的铜印,狠狠按进了灰烬的最深处!然后用火折子引燃了附近残留的、尚未完全熄灭的带着油脂的灰块!
橘黄色的火焰再次升腾而起,贪婪地舔舐着铜印表面的血污,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更加难闻的焦糊气味。铜印在火焰中沉默着,逐渐被熏烤得更加黢黑,印钮的兽形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彻底被跳跃的火焰和升腾的黑烟吞没。
火光跳跃,映照着王承恩那张布满血污、泪痕、被火焰烤得通红却异常坚定的脸,也映照着龙床上赵琰紧闭双眼、苍白如纸、仿佛彻底沉寂下去的脸。
乾元宫外,风雪更急。
张廷玉并未走远。玄色貂裘大氅的身影如同融入宫墙阴影的一部分,静静地矗立在乾元宫侧殿的廊柱之后。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他沾着香灰的衣袍上,他却浑然未觉。
殿门厚重,隔音极好,但方才那香炉撞翻的巨大声响,以及隐约传来的王承恩的哭嚎和陈太医的尖叫,足以让他勾勒出殿内的混乱。而此刻,殿内再次升起的火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明灭不定地映在廊下冰冷的金砖上。
火光?又起火了?
张廷玉深邃的眼窝在阴影中显得更加幽暗。王承恩那个老阉狗,到底在搞什么鬼?毁尸灭迹?还是…在烧那铜盆里的东西?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收紧。那铜盆里的秘密,终究是拿不到了。被那老狗用如此下作却有效的手段彻底搅浑、毁掉了。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中盘旋。但更让他在意的,是皇帝赵琰最后那喷血昏迷前的眼神,以及…那一声嘶哑破碎的质问。
那绝不是他熟悉的、懦弱无能的年轻天子!
是濒死的幻觉?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变化?
“阁老…”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廷玉身后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是张廷玉安插在乾元宫附近的暗卫之一,“王承恩…在烧东西…一个铜盆…还有…似乎是个铜印…”
铜印?张廷玉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果然!那铜盆里藏了东西!而且看来,皇帝也知情!甚至…可能是皇帝授意王承恩毁掉的?
“陛下如何?” 张廷玉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
“陈太医嚎哭…说…说陛下…怕是…不好了…方才又喷了黑血…厥过去了…” 暗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但王承恩烧完东西后…又扑到床边…似乎…陛下又…又有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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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厥过去,又有点动静?张廷玉的眼神锐利如鹰。这反复的濒死挣扎…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喷出的黑血做不得假,心脉将绝的脉象陈太医也不敢乱报。若是假…皇帝为何要装?又为何要当着他的面质问,然后立刻“濒死”?仅仅是为了阻止他拿铜盆?
疑云重重。
“睿王府那边…有动静吗?” 张廷玉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暗卫一愣,随即低声道:“靖王殿下今日闭门谢客,但…一个时辰前,内官监掌印太监杜衡的心腹小太监,从王府角门进去过…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出来了。”
内官监…杜衡…靖王…
张廷玉的目光投向乾元宫紧闭的殿门,又转向皇宫深处内官监所在的方向,最后仿佛穿透重重宫阙,落在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睿王府上。冰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其细微、深不可测的弧度。
铜盆…铜印…内官监…睿王…
有意思。
看来,有人比他更着急。
“盯紧这里。” 张廷玉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陛下若有任何…‘好转’,即刻来报。至于王承恩…”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老狗今日‘护主心切’,毛手毛脚,惊吓了圣驾,又搅得殿宇乌烟瘴气…待陛下龙体稍安,再论其罪。”
“是!” 暗卫的身影无声地退入黑暗。
张廷玉最后看了一眼乾元宫窗棂内透出的、渐渐微弱下去的火光,转身,玄色大氅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如同垂天之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宫的黑暗。风雪很快掩盖了他的足迹。
乾元宫内,火焰终于彻底熄灭。
铜盆里,只剩下一堆冰冷、死寂、混合着焦黑铜块(铜印已部分熔融变形)和未燃尽油脂的灰白余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王承恩脱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龙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十指红肿,布满烫伤和水泡,混着黑灰和血污,钻心地疼。他望着那盆象征彻底毁灭的灰烬,又看看龙床上气息微弱却似乎暂时平稳下来的皇帝,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陈太医瘫在另一边,面如死灰,眼神呆滞,似乎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寝殿内死寂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就在这时,龙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呓语。
王承恩和陈太医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头看去。
赵琰依旧双目紧闭,脸色青灰,但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线。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着,吐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王承恩连滚带爬地凑近,屏住呼吸,将耳朵几乎贴到赵琰的唇边。
“…人…定…”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王承恩的心猛地一揪。
“…胜…”
下一个音节更加模糊。
“…天…”
最后一个字,轻若鸿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用灵魂挤出来的力量,重重地砸在王承恩的心上!
人定…胜天?
王承恩浑身剧震!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床上那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年轻帝王!
这是什么意思?是陛下在绝望中的呐喊?还是…某种预言?亦或是…对那冥冥之中操纵生死的“天意”的挑战?
他猛地想起陛下醒来后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想起他拼死质问首辅的决绝,想起他下令焚烧铜盆和铜印时的冷酷…再看着此刻陛下唇边那抹若有若无、仿佛带着无尽痛楚却又无比执拗的弧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冰冷的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王承恩的全身!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双手剧痛,对着龙床,对着那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年轻帝王,重重地、无声地叩下头去。
灰烬冰冷,余温散尽。
七日倒计时的指针,在无人看见的虚空中,冰冷地跳动着。但在这死寂的乾元宫深处,一颗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帝王之心,却在极致的痛苦与屈辱中,发出了第一声不甘的咆哮。
人定,胜天。